第26节(1 / 2)

于存唇角翕动,一时难以说出别的话来。秦昭仪见容晚初自顾自地同人说话,全然没有人理会她,随手从手边抓了什么就丢了出去。

小瓷瓶跌在地上发出碎裂的清响,清苦的木氛流了出来——原是太医留给她敷伤口的药粉,此刻白白地溅洒了一地,秦昭仪就抱膝坐在那里,怔怔地盯着地面上的白色痕迹。

容晚初眉梢微蹙,侧首稍稍地示意了一下,就有宫女知机地上前来,引着于存离开了。

少女已经站起身来,走到贵妃榻前,一手按住了秦昭仪的伤肩,秦昭仪“啊”地失声喊了出来,剧痛之下毫无反抗之力地被她压着肩,仰在了靠背上。

她对上了少女沉冽的眉眼。

腰间忽然一紧,随即又是一轻,那枚挂在宫绦上的香囊已经被解了下去,容晚初重新放开了她,垂着眼一手解着香囊,就露出里面一叠微红褐色的干燥花瓣。

用手轻轻一捻,就碎成了残末。容晚初将手指抬到鼻端嗅了嗅,除了花草茎叶特有的枯味,并没有其他的气味。

秦昭仪怔怔地望着她这一系列利落到近乎酷烈的动作,一时仿佛忘了反应。

容晚初已经淡淡地问道:“这就是夜合花?”

秦昭仪没有说话,在容晚初重新望过来的时候,她再度轻轻地笑了起来,道:“贵妃娘娘,我同您有话说。”

她笑得有些难以言喻的幽冷,一双眼定定地望着人,有十分的古怪。

容晚初没有去猜测她这样锲而不舍究竟要说些什么。

少女漫不经心的样子落进秦昭仪的眼睛里,让她胸臆中的那把火越烧越旺/盛,森森然地道:“贵妃娘娘,这些日子同陛下相处十分愉快罢。”

“让我猜猜,他是不是也喜欢贵妃娘娘的好颜色呢?”

“毕竟。”她忽然笑了起来,眼中充满了挑衅的意味,高高地勾起了嘴角。

容晚初若有所觉,霍然沉声喝道:“都出去!”

宫人井然有序地退了出去,走在最后的宫娥回身虚虚地掩上了门,贵妃榻上的秦碧华却畅快地笑着,扬起了声音高声道:“毕竟贵妃娘娘这样的绝色,那等孤魂野鬼、山精魅怪,一辈子也见不到一回呢!”

容晚初立在地中,目光冰冷如刀,居高临下地看着她。

秦碧华高高地扬着颈子,毫不示弱地回视着她,口中犹然讥诮地道:“怎么,贵妃娘娘这样被世人称道的聪明人,难道就没有觉得不对?”

容晚初静静地看着她,面上的神情幽深如平湖,听着她喋喋地说着,却连最初的那一点冷意都消弭了。

她的目光一寸一寸地从秦碧华的发顶游弋下来,像是打量一尊没有生命的刻像,从头发丝看到了脚底。

她这样的平静,反而让秦碧华微微地气虚了一回,随着她视线的移动,忍不住抬手遮在肩头,掩住了那一处犹在隐隐作痛的伤口,裸在外头的双足也蜷了蜷,缩回了裙裳的荫蔽之下。

她下意识的躲避让容晚初唇角不带温度地微微翘了翘。

秦碧华也意识到了自己的气短。

她咬了咬唇,冷笑着道:“看来贵妃娘娘是无意赐教了,怎么,别人的男人用着开心么?还是说……”

“贵妃娘娘是人间至善,就心甘情愿以身饲鬼呢?”

秦碧华的语气幽咽森森的,又是怨毒、又是憎恨,使她一张精心妆点过的面庞都扭曲了,说到最后,几乎在低低地咆哮着。

容晚初徐徐地叹了一口气。

她有些倦怠似地敛了睫,仍旧没有回应秦碧华的话,就转身走到了门口去,“吱呀”一声,将宫人临出去之前阖上的门扉又打开了。

外头沁而冷的风涌了进来,把庑房中积下的旖旎香气都冲散了。

宫人们都远远地站在天井对面的抄手游廊底下,此刻看见她开了门,才纷纷地行礼。

容晚初微微垂着眼,声音也有些不知所起的干涩,道:“去请一杯酒来。”

宫女微微地怔愣了一下,才应了声“是”,就沿着回廊往前头去了。

容晚初说话的声音并没有刻意地含混和掩饰,站得远远的宫人都听清楚了,同在房中的秦碧华就更听得明白。

她不可置信直起了身,锐声道:“容氏,你敢杀我?!”

容晚初恍若未闻。

她站在门口,冬日午后似暖还寒的日光从门楣间漏进来,勾在她的轮廓上,逆着光,秦碧华只看得到她微微垂着头,鸦青的鬓发在日头里折着洒金似的碎芒。

她亭亭地站在那里,即使听着身后的人声嘶力竭地质问她,也没有一丝一毫的反应。

秦碧华随手抄起了榻上的赤铜暖手炉,就要向门口的方向砸过去。

摸在手上的那一刻,她却忽然变了主意,微微地冷笑着,就放轻了手脚,摸索着要从贵妃榻上走下来。

她没有穿鞋,赤着足踏在冰冷的青砖地面上,冰得她忍不住一抖。

容晚初却已经回过头来,目光只在她那只扣着铜炉的手上一扫而过,像是早就知道她要做什么一样,淡淡地看了她一眼。

秦碧华的动作就不由自主地僵住了。

容晚初就走回房中,重新坐在了那张榻前不远不近的方椅里。

“秦碧华。”她静静地看过来,即使并没有像是淑女应当的那样坐得腰直笔挺如竹,相反还有些失仪地靠在了椅背上,有些厌倦地微微垂了眼,却仍然有些睥睨的意味,淡淡地道:“我敢杀你。”

“你呢?”

“你敢么?”

容晚初一连问了三句,和着她倦而低垂的眉目,话语间的轻慢之意几乎就呼之欲出了。

秦碧华紧紧地咬住了牙关。

她压低了声音,吐字时因为愤怒而有些“哧哧”的嘶声,道:“我是陛下亲封的昭仪,二品主位,天子御妻!你凭什么处置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