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平州开办女学,各个郡县的女学也纷纷开花结果,遍布各处,青州自然也有。
栀栀八岁已经是女学的正经学生了,每天早卯时上学,未时下学。
这些天雪太大,已经波及到青州,自然学是上不成了。
她这两年里抽条的很快,像是鲜嫩的柳枝,遇风便长,可见长大了必定很高挑。
性格又霸道不听人教训,周围集结了一帮子或大或小的学生,活脱脱个山大王模样,赵羲姮自己小时候就不怎么乖,当然也不会用淑女的那一套来要求栀栀。
况且栀栀长得和卫澧越发相似,她一闹一动,就好像是上天刻意要她肆意幸福,来圆满卫澧缺失的童年。又好像是重活一遍的卫澧,只是性别不同了,一点点快乐地长大。
卫澧缺失的幸福,由这个孩子来完成。
赵羲姮抱着她,窝在琉璃窗边看外面落雪纷纷,手里捧着热糖水。
栀栀爱喝甜水,不爱喝茶。
桂树上层层叠叠压着雪,还有一条一条的冰凌。
咯吱咯吱的沉闷声响从院子里传来,一道黑色的影子从树后逐渐清晰起来,只是风雪料峭,依旧看不清那个人的脸。
栀栀直起身子,突然爬了起来,指着窗外,“啊!”了一声。
卫澧临走前,她是没想到他会走那么久的,不然肯定会跟他好好说说话,告别什么的。
赵羲姮心鼓噪地飞快,越紧张越激动,面色却意外地平静,只是手有些不听使唤,又软又颤,耳边嗡嗡作响。
她穿上鞋,将大衣的扣子一个一个系上,最后一个,却总是手抖系不上。
她推门出去,那个黑影更加接近了。
男人手里握着一束梅花,被风吹得东倒西歪,几欲摧折,“回来总要带点儿东西给你。”
第138章
他一张口,呛了一嘴的寒风,肺腑都窜冷,忍不住咳嗽了两声。
梅枝上仅存的几朵花,颤颤巍巍被风吹跑了,卫澧抱着光秃秃的梅枝,尴尬朝赵羲姮一笑,露出一口白牙,“都没了。”
两年不见,他没第一时间回来见她们。
他想让赵羲姮高兴,却不知道送什么给她好,于是去青州下折了几枝梅花,但风雪太大,等他到的时候,就已经被吹没了七七八八。
赵羲姮见到最后一朵红梅,被风抛起,那一片红杂在白中,不知道飘到何处去。
“都没了也很漂亮。”赵羲姮半张脸都埋在领子里,闷声闷气扑上去抱住他。
他回来就好。
这么久不在一起,她有时候总梦到卫澧出事,她掐了一把他的腰,还是硬邦邦的,问,“疼吗?”
卫澧呲了呲牙,“你掐我干什么?怎么不疼的?”
“我怕是梦啊,掐你一把看看疼不疼。”赵羲姮依旧把脸埋在他胸口。
卫澧抬手弹了她一个脑瓜崩,“你就不能掐你自己?我好不容易回来一趟你也舍得?”
“唔……都奔三十的人了,你好意思跟我一个二十多的小姑娘计较吗?”赵羲姮在他怀里蹭了蹭,把眼泪蹭干。
“二十八二十八!不是三十!差一天都不是三十!”卫澧强硬为自己辩驳。
两个人一张口,还是熟悉的味儿。
卫澧觉得两个人在风口里呛风实在不对劲儿,拉着她往门里走。
栀栀揪着衣摆,站在门口远远看着他们。
卫澧走的时候,她才六岁,就算赵羲姮经常同她提起,但是时间过了这么久,卫澧在她的心里,早就只剩下一个浅浅的影子了。
他现在重新站在自己面前,这个影子才变得鲜活起来。
直到卫澧把她抱起来掂了掂,栀栀看着他与自己过于相似的面庞,这才克服一点点仅存的害羞,搂上他的脖子,刻意板着声严厉问他,“你怎么现在才回来,你都不知道我学了好多书了。”
少主赵涂林才不会害羞!
“那给你这个行吗?”卫澧变出来一只牙雕的小兔,放在她掌心里。
也就是长久不见,卫澧新鲜才惯着她点儿,换前几年她敢这么说话,他早就揪她小辫子了。
小兔是他在鲜卑王宫的宝库里收缴的,狼牙雕刻,小兔上呈着淡淡的米黄色,只有一只拇指那么大,算是鲜卑特产。
其实它只是精致些,做工难一些,并没有太过出彩昂贵,不过卫澧当时第一眼就看中了,栀栀属兔的,这个送给她玩儿很可爱,觉得她会喜欢,于是随身给揣回来了。
“那我勉强原谅你啦。”栀栀是个小富婆,并不缺值钱昂贵的东西,但她阿耶千里迢迢揣回来的东西,当然显得格外宝贵啦!
她明天可以跟别的小伙伴炫耀,他们都没有呢。
青州到底不是他们原来的家,他们还是很怀念不咸。
卫澧回来之前,赵羲姮就已经打包好要带走的行礼了,原本还想着回平州等他,只是没想到他能回来的这么快。
多少有些可惜,种在院子里头茬的桂花,卫澧没能看见。
不过赵羲姮特意打了一些桂花做了桂花蜜、桂花干,勉勉强强也能让他感受一下去年桂花的馥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