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我们栀栀长个儿,树也会长个儿的。”赵羲姮跟她解释,“树在春天会长得格外快,栀栀当然追不上它了。而且把树划得一道一道的多不好看,以后我们站在墙边量身高好不好?”
栀栀皱了皱鼻子,“阿娘你是不是一直等着看我笑话? ”
……
赵羲姮连忙摆手,“我不是我我没有,你别瞎说,我怎么会看你的笑话。”
栀栀才不信呢,原来她最喜欢的阿娘,其实和她阿耶一个德行,她谁都不要喜欢了。
赵羲姮尴尬地咳嗽了两声,转移栀栀的注意力,“那我们收拾收拾,去海边儿玩儿好不好?”
青州不比平州,五月已经很热了,要穿着单薄的纱衣才略感凉爽。
这时候去海边吹吹风再舒服不过了,趁着低潮的时候能捡到好多贝壳海货,还有些漂亮的小石头。
“好呀!”栀栀拍手跳起来,她年纪小,果然被吸引了注意。
她打小儿就生活在不咸,不咸不靠海,天气又冷,哪里能捡贝壳吹海风?
赵羲姮用米粒大的珍珠串给栀栀绑了两个简单的小揪揪,两个人戴上防晒的斗笠便出门了。
栀栀牵着赵羲姮的手,在软软的沙滩上踩出一串又一串小脚印。
她蹲在沙滩上,挑了一堆漂亮的石头,从里面挑出来最漂亮的三个,指给赵羲姮看。
“最大的这个是阿耶,第二大的是阿娘,最小的就是栀栀啦!到时候把它们放进一个匣子里,它们就永远不会分开了。”
栀栀最后一句话说得羞答答,扭扭捏捏小脸通红。
齐嫣原本还担心谢青郁回来要跟她谈谈,她自觉没什么好谈的,巴望着他在外面久一点。
谢青郁很争气,如齐嫣所愿,同卫澧一去就是两年,两人期间连信都没传过多少次。
使者来信,战事大捷,不日便可班师回城。
齐嫣焦急起来,期盼谢青郁早就忘了当年临行前写的信。
但随着得胜消息的传来,与之协同的是个噩耗。
与鲜卑最后一战中,谢青郁身负重伤,俨然气息奄奄,他硬要魂归故土,如今吊着一口气,被送回了雍州。
齐嫣初闻这消息,手脚发凉,吓得连杯子都掉在地上了。
她是很不想谢青郁死的,两个人搭伙过日子过得好好的,他也是个很好的父亲。
若谢青郁现在死了,玉麟年幼难当重任,难保他们母子不会受人欺辱。
谢青郁送回来的时候,浑身都是一股血腥味儿,面如金纸,若非还有喘气还有心跳,齐嫣都要以为他死了。
她这人向来没心没肺,见此景状,都不免掉了两滴眼泪。
随之回来的军医悄悄乜她一眼,沉痛道,“主公命悬一线,尔等尽力了,现在若是悉心调养,能不能捡回一条命就看天意了。”
“是还能活的意思?”齐嫣抆抆眼泪,惊愕问道。
“只有很小的几率。”军医低着头,显得更加沉重。
齐嫣定了定心神,不是死定了就好,努努力,说不定就救回来了呢。
她重金悬赏,召集天下所有名医来为谢青郁医治。
齐嫣一走,躺在床上的谢青郁咳嗽了两声,喷出一口血,虽是虚弱,却不像个随时要死了的人,他倚在床边,捂着心口,凝眉惨笑,“这法子好使吗?”
军医赶紧把他摁下去,“那可不好使砸的?”他竖起个大拇指,“我们主公追媳妇儿那可是最有一套了,听他的准没错。”
“而且大舅子你怕啥,本来实打实就是受伤了,顶多我们就是夸大了一丢丢。快躺下。”
谢青郁伤势虽不到命悬一线的地步,也的确颇重,需要休息,于是乖乖躺下,脑海中回想起最后一战的场景。
他替卫澧挡了一箭,箭上带着倒刺,他自幼还没受过这等创伤疼痛,觉得自己大概是要死了,于是死死抓住床前卫澧的手,几乎是托孤了,“还请你照顾好我的妻子和孩子……”他真是遗憾啊,说好了要回去后跟齐嫣好好谈谈,结果就不争气地命丧于此了。
人之将死其言也善,临了前有什么遗憾都想说道说道,省的憋在心里带下去难受,“我好像喜欢齐嫣,但我还没跟她说,她并不喜欢我的样子……”
谢青郁说完这些话,静默了一会儿感觉自己竟然还有力气还没死,又道,“我说的生发方子,你记得要继续用,我看成效还是很显着的……”
卫澧眼神中有惊诧和一点点感动,听他说完这些,连忙招手,“快,趁着伤口还没愈合,赶紧把他送回雍州去!”
谢青郁原本奄奄一息躺在病床上,闻他丧良心的话,一下子坐起来瞪大了眼睛。
卫澧凑过去,对他小声耳语,“你就这样这样这样……那样那样那样……”他拍拍谢青郁的肩膀,“回头被发现了,你就把事儿全推我身上,反正你当时晕倒了什么都不知道,这都是我的主意。”
就当是报答了。
谢青郁似懂非懂,就这么一路被人抬回来了。
卫澧这次亲自将战场打扫干净,没有给如往常一样给鲜卑王剃光头,而是将他的头砍下来,装在匣子里,快马送去青州给赵羲姮。
剃光头真是便宜他了。
他将这两年里,所有的家书都收拢出来,竟然有满满一箱子,然后命人小心押送,又把鲜卑四分之一的土地割给了雍州。
毕竟他也不是个畜生,谢青郁跟他耗了两年,什么都不求,他实在没什么脸半点儿好处都不给这个大舅子。
时值寒冬腊月,北境大雪漫天,风卷冰刃,两步之内都难以视物,天地皆融为一片苍茫白色,凶煞凌厉,催人心碎。
冰天雪地,各行各业都停工整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