萱娘听的这话,昨日的事,难道这办丧事还不安静,还接二连三出事?这话头一有人挑起,那些旁边本在说着旁的事情的,顾不得这就是在被说这家,也过来七嘴八舌的说,虽人多口杂,却还是理出一个顺序。
昨日是念经的日子,请了几众僧人在那念经,孝子自然也要披麻戴孝在灵前跪着听,二奶奶觉得身子好了一些,也出来灵前,正是香烟缭绕,佛音纷纷,哭声不断之时,突有人一脚就把在灵前撅着屁股磕头的孝子踢进了灵堂桌下。
这下来的奇怪,念经的也不念了,哭的也不哭了,孝子从桌下爬了出来,理一理衣服,就叫道:“这是谁打小爷?”二奶奶回过神来,也起身走到前面怒骂道:“这是甚么人,没瞧见在办丧事吗?”
还不等她说完话,就有一个女人上来抓住她的衣领,手还往她头发上招呼:“我把你这不会教儿子的女人揪去见官,哪有父亲刚死,就淫了父妾的,这可是乱了伦常的。”口里骂个不止,二奶奶脸上也被抓出几道血痕,听了这话,灵堂里本来打算上前拉开她的人都纷纷住了手,二奶奶听了这话,眼睛不由往源哥那里看。
源哥见来的是楚大嫂,口里还这般说,心里大慌乱,不由怪起那日去自己的几个朋友来,千叮万瞩这事可不能说出去,怎的楚家还是寻上门来了,不过他本就是个泼皮,牙一咬上前扯开楚大嫂:“呸,你家女儿也不是甚良家女儿,沾过她身的,也不知有多少,也只是我爹那个老无知,把一顶绿头巾生生安到自己头上,这时你倒来寻晦气了。”
楚大嫂却是不怕源哥这种泼皮的,早也打听过,知道萱娘回了家,这里只有大老爷他们,冷笑一声,转身对源哥,打着自己的脸就骂道:“是,我家女儿却是一株摇钱树,只是从良了,嫁进你家,虽说是妾,却也是你的庶母,怎的你父亲前脚方死,你后脚去宅子里逼拿细软不说,还百般恐吓我儿,逼奸了她,她虽是个妾,却也有些气节,受辱之后奔出宅子,要跳太湖,若不是我及时寻到,这条人命却是落在你家身上。”
楚大嫂这一席话却让源哥一时想不出回的,二奶奶不长於骂人,大老爷夫妇虽在旁边听见,却是作壁上观,哪个出面帮他一句,楚大嫂见这番话有效,上前就扯住源哥道:“走,你和我去见官,问问这可是什么罪名?”
说着就要扯住他往外走,二奶奶此时慌了,忙上前拦住她,好言道:“且停一停,虽说这事我儿子不对,却也是家事,怎能闹到堂上?”家事?旁边早有人笑出来:“这关了伦理的事情,怎么能算家事,你真是白活了半辈子了。”
源哥却也不怕,前后事情细想一想,那日自己醒来,却是四肢都被裹脚带捆在了床上,还是几个朋友寻了进来,脱了件袍子给自己,这才遮了身子,当时也在那里寻了,除了些粗笨家伙,箱笼都是空的,连几只零散首饰都无,想通了,不由恨了上来,定是这楚家把细软都拐跑了,苦女儿身子不着,迷了自己,到时若自家去寻,反可拿了这事来堵了自家的嘴。
不由暗自懊悔,早知如此,当日就不该色欲包天,死老头给那女子丢下的,总也有七八千两银子,这么多的银子,就是去买几个花魁也够了,只想了眼前的利,怎的就没想到后来呢?主意一定,就对楚大嫂嚷道:“呸,你家拐了我家的银子走,等到丧礼完了,还要你抵赔出来,此时反倒来寻起我家的不是了,好有脸皮。”
说着就要去扯楚大嫂的,楚大嫂才不怕呢,除那日被萱娘说过,败阵下来,却也从来没对手的,袖子一卷,手就戳到源哥脸上:“什么银子,什么东西,我女儿嫁进你家大半年,统共做了三件衣裳,打了四件首饰,买了两个丫鬟,孝敬了老娘一套衣裳,一对镯子,旁的就甚都没有,当日说的好听,做成我家衣食丰足,谁知都是口里下菜碟,全没个准数,你现时倒好意思要起银子来了,真是没脸没皮。”
旁边她带来做帮手的,也趁机起哄,二奶奶心头不知怎么想的,自己儿子做下这等事体,又见几个体面的亲戚脸上都露出不可思议的颜色,源哥和楚大嫂在那吵的火热,和尚们也收了经文在那看热闹,二奶奶一阵天旋地转,竟晕了过去。
她这一晕,倒救了源哥,丫鬟的惊呼一起,他就忙过去扶住他娘,只是嘴里还不依不饶:“我娘要有个好歹,我定不会放过你家。”楚大嫂哼了一声:“这要气也是你气,不是我做的。”大老爷这才上前:“源侄子,你把你娘扶进去。”接着又对楚大嫂道:“谁是谁非,却也要等到丧事完了再来论理,哪有丧事还在办,就连来找两次的事情,真是妇人之见。”
楚大嫂今日本就是来宣扬的,好让陈家日后自惭,不来找自家的麻烦,见二奶奶晕过去了,这才摇着帕子,对大老爷飞个眼风,做个娇滴滴的样子,捏着嗓子道:“既如此,就遵爷的命。”说着扭扭捏捏,带着自己的帮手出去,大老爷面上不由一红,还是让人请医生来。
萱娘听完,这才明了为甚要自家来陪客,二奶奶的病越发沉重的缘由,想起方才见了源哥,他竟似甚事都没发生一般,实在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