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2 / 2)

「毒药?!」殷老爷与夫人面面相觑,「我们怎么可能强迫她服毒药?我好歹是县衙总捕头,再怎么样也不可能害死一个人啊。」殷华瞪着殷老爷,闻他身上散发出来的气味,确定他不是说谎,殷夫人也不是凶手。

那么,逼迫聂湘服毒,是谁下的毒手?

「……殷华……」屋内,聂湘的嗓音几难可闻的响起。

没人听见,只有殷华听到了。

他迅速回屋,抓起终於清醒的爱人的手。

「湘儿,你感觉如何?」他心焦的问。

「帮我……找到凡凡跟芃芃……」

「我会的,你放心。」

「一定要……找到他们……」她心中挂意的只有这件事。

「我现在就去找,好不好?你好好歇息,好好养伤,我一定会把他们找回来。」殷华温柔的轻声安抚她的焦虑不安。

聂凡……聂芃……想到那两名活泼开朗的孩子,他的泪亦跟着滴落。

聂湘露出淡淡的微笑,殷华却是看了心都酸了。

「胡大娘……知道他们的下落……」

「胡大娘?」怎又是胡大娘?

「她告诉我,她看到人贩子绑走了他们……」

「胡大娘怎么可能这么好心告诉你实话?」她不惜诬告聂湘,怎可能放过她。「我问你,是不是胡大娘逼你服毒?」

「你知道了?」她的殷华果然无所不知,没有事瞒得了他。

殷华闭着眼,感觉到满腔愤怒正在发酵。

「我现在就去找胡大娘问清楚。」他将冰冷的小手置放颊边,痛心的泪水连她的手一块儿湿透了。「我一定把他们两人找回来。」

「嗯……谢谢你……」

「你别再说话,」他将手放入被窝内,拉高被子盖上胸口,「你睡,醒了就能看见凡凡跟芃芃了。」

「嗯。」聂湘闭上眼,一会儿就昏睡过去。

殷华审视她一会儿,确定她睡得安稳,大步行来众人前方。

「我去找出聂凡跟聂芃的下落,证明她的无辜。」他凌厉的眸扫过双亲,「你们可以保证,我回来之前会好好照顾她吧?」大伙无语。

「可以保证吗?」怕吵醒休憩的聂湘,殷华压低了嗓音,威吓性更是十足。

「可、可以。」殷老爷忙道,「当然可以。」

「如果我回来时,她少了一根寒毛,或谁把她送交官府,我就把殷府化为平地,一人也不留,懂吗?就算逃跑,我也会追到天涯海角,让他死无全屍。」他那低沉的嗓让在场众人觉得好像是被丢入腊月冰结的湖中,胸口被冰水冰封,完全无法呼吸。

「我会照顾她的。」殷夫人崩溃的喊,「我一定会好好照顾她的。」殷华回身深深端凝屋内的聂湘一眼,提气跃上屋梁。

沉滞的沉默在众人之间横亘。

最后打破沉默的是殷夫人的痛哭失声。

殷老爷看了妻子一眼,深深叹了一口长气。

光宗耀祖的好儿子,注定失去了。

剩下的,是魔。

当殷华突然出现在胡大娘面前,胡大娘虽然心脏吓得都快要停止跳动了,还是不失镇定的先发制人。

「殷捕快,你来得正好,我有事要找你呢。」嘴角因为紧张而抽搐的胡大娘迅速道,「刚聂湘告诉我,她把聂凡聂芃给卖到哪去了,殷捕快,你得快去找人,免得发生不测。」

「他们被卖到哪了?」殷华不动声色问。

胡大娘虽然觉得殷华过於镇静的态度有些不寻常,但脑子一片混乱的她无暇细想,只想快快将人打发走。

「她说人贩子朝北方走了,好像下一个目标是要到和平市,你快追踪过去瞧瞧,孩子是不是真的在那。」

「胡大娘。」他前进一步。

「是。」胡大娘退后两步。

「湘儿还活着。」

「喔……啊?」胡大娘吃惊瞠目,全身簌簌发起抖来。

对啊,如果聂湘真的死了,殷华不可能这么冷静的跟她说话,她怎么这个时候才想到这一点。

聂湘如果还活着,该不会把她逼她服毒药的事给抖出来了?

「等我找到那两个孩子,我会再回来找你的。」殷华冷声道,「等我回来。」他一字一字清清楚楚,将恐惧灌入了胡大娘的身子。

「我是……我不……」胡大娘急慌慌的想说些什么替自己辩解,然而殷华没有给她机会便转身走了。

「得……得快走!」胡大娘冲回家整理行李。「得快离开……不然……不然小命会没有了……」当晚,胡家一家人趁夜从祈本县举家搬迁,无人知晓他们一家人去了何处。

五天后,殷华独自破获了一个贩卖人口组织。

他们行经各县,看到外型不错的孩童便趁大人不注意时将人抱走,男的贩为变童,女的则当妓女。

当他们经过祈本县时,看到了聂家两姊弟,外型精致秀美的两人立刻成为人贩子的目标。

两姊弟在私塾下课后,跑到郊外的桑树处想采桑葚回家加菜,怎知却是给了人贩子一个好机会。

殷华追踪到时,人贩子已到了百里外。

他趁夜宰了所有人,只留一个活口,跟被掳来的孩童一起交到官府手中。

又一个三日后,他带着两姊弟回到了祈本县,证实聂湘的无辜。

这时的聂湘已能起身了。

殷家人的确如他交代,很好很好的照顾聂湘,不敢有任何差池。

看到痛哭流涕,奔过来紧紧搂着她的侄儿女,聂湘痛哭失声,与两姊弟哭成一团。

殷华走过来,将三人纳入坚实可靠的怀中,接下来的日子,他一定不会再让他们受到任何伤害!

殷华劫囚,是大罪,但他破获人口贩卖组织,怕事的县太爷直接将功折抵,屁也不敢再放一个。

接着,殷华离开祈本县两日。

搬到其他县城落脚的胡大娘在殷华离开祈本县的第一个晚上,睡得不安稳的她因为胸口窒闷而清醒。

「我说过我会来找你的。」在朦胧月光下,她瞧见了一只庞然巨兽踩着她的胸口,清亮的眸,恶狠狠的瞪着她。

她张口想尖叫,布团塞进她的嘴,她登时吓晕了过去。隔日清晨,因剧痛而醒来的她,发现屁股肉被刨烂,膝盖被打烂,这辈子只能像个废人一样躺在床上。

然后,聂家一家人与殷华从祈本县消失无踪。

「奶奶、奶奶!」聂凡跟聂芃提着鱼篓子,开心的奔向家门,得意道:「我钓到了很多鱼喔。」坐在家门口乘凉的聂婶看着孙子们,笑开眉眼。

「钓到几条?」聂婶问。

「三条!」聂凡一脸骄傲,「姊姊才钓到两条。」

「人家钓到两条也很厉害了!」聂兀不悦嘟着嘴。

「凡凡跟芃芃都好棒。」聂婶握着两人的手,笑着摇了摇。「咱今晚可以加菜了。」

「对啊对啊!」两姊弟开心的笑。

一只大手凌空而来,拿走了两姊弟手中的鱼篓子,走进屋内。

在前厅绣着新衣花样的聂湘看见夫君归家,放下手上的针线,微笑望着他。

「钓鱼开心吗?」她问殷华。

「他们两人很开心。」他微蹙着眉,「我瞧那鱼嘴上流着血,我就难过。」聂湘好笑的看着他,觉得这位过去人称「鬼捕」的殷华,真是个奇葩。

他不吃荤,无法亲眼见生物流血,可是手刃坏人却是刀刀无情。

他带着两姊弟回祈本县的那天,洗也洗不去的浓厚血腥味,即使是平凡如她也闻到了。

她没问他究竟终结了多少人的性命,她晓得他所作所为全都为了她,他那日劫囚在地牢造成多大的灾害,殷家的人都转述给她听了,包括他的威胁。

被形容成魔的男人在面对她时,双眸却是温柔得可以滴出水来。

「吴婶。」殷华唤来正在厨房准备生火煮膳食的仆人,「把这鱼拿去料理了。」

「是的,爷。」吴婶接过,转身回厨房继续忙事。

「你在忙什么?」殷华问。

「我想帮你的新衣绣点花样,」聂湘回道,「我觉得太素了。」他们离开祈本县后,到了一个小镇落脚。

殷华救回两姊弟时,经过这里,觉得这里民风纯朴,空气中没有太多让人不舒服的腐朽味,故购置了屋子,请了仆人,等聂湘的伤势好到可以下床,就举家迁了过来。

他跟殷家完全断绝来往,他不承认殷家两老是他的父母。

「我没有双亲。」他说这话时,眸中没有任何的愁怨,好像那两人当真没有存在似的。

「你别意气用事啊。」当时的聂湘还以为他在怪罪殷家两老,故希望他还是跟双亲和好。

「他们的儿子早就死了,」他淡道,「真的死了。」

「殷华?」

「我是借他的屍身转世。」因愤怒冲击而变回真身时,他属於殷狐的记忆就回来了。

他知道自己是谁,也晓得他为何转世,这一生,除了聂湘跟聂湘关心的人以外,其他都与他无关。

聂湘直视着他的眸,不确定他是说真还说假。

「我开玩笑的。」他露出一个顽皮的微笑。

「你玩笑开得好像真的!」真的被吓到了的聂湘轻捶了他肩窝一下。

殷华没有再多说什么,两人后来也不讨论这个话题了,他们珍惜现在的平静生活,更何况聂湘腹中已有宝宝,预估五个月后就会出世。

现在的聂湘除了做点针线活外,所有的家事都让殷华请的两名佣仆代劳了,她的小手不再粗糙,甚至逐渐恢复了细致光滑。

两姊弟一样每天去私塾上课,聂凡发誓将来要当个好官,铲除所有罪恶,而嫁给殷华已无望的聂芃决定一定要当上镇长夫人,故勤快的念书——因为镇长儿子就在同间私塾上学。

聂婶经过大夫长期诊治调养,人恢复精神了,不会常常发呆或忘了过去的记忆,虽然偶尔想起早逝的儿子媳妇会黯然垂泪,但终是能面对现实了。

而殷华,仍是个捕快。

但这次,他作风改低调了,不再锋芒毕露,就像个一般人。

他并不想当捕快,可能是在地府时干了太久的阴差,被阎王爷压榨过多,所以才会这么排斥,但在人间,要当个普通人就得有工作,除了捕快,他还真不知自己要干啥。

有些时候,他会突然失去踪影,大半天才回来,并带了一些珠宝饰品,要不凭捕快那点微薄薪饷,哪够家用,还请仆人呢。

聂湘问东西哪来的,他指了指自己的鼻子。

聂湘一见便了然。

「你这鼻子还真好用,连珠宝都闻得出来。」

「我在后面的山上找到一个山贼埋的宝藏,」他亲了亲妻子,「这辈子,衣食无虞。」聂湘笑了开来,窝进丈夫的怀中。

「我们出去看夕阳吧。」殷华拿开妻子大腿上的针黹。

「可以去高处看吗?」聂湘撒娇问道。

经过殷华的「训练」,她已经不怕高了。

「当然没问题。」殷华抱起妻子,从后门出屋,行经过几家院子,来到镇上最高的大树,几个利索的跳跃,就来到最高处。

远处的夕阳正好落下,天空艳紫橙红,迷惑着人们的眼。

「好美。」聂湘轻叹。

「你更美。」她害羞微笑,望着不知何时脸上的气色已与正常人无异,唇色红润,连体温都不再冰冷的丈夫。

他脸上的鬼气是什么时候褪去的呢?

好像是……他们开始有了夫妻之实之后?

莫非,是阴阳调和却了他身上的鬼气?

殷华拉过她的手来合於掌心,两人亲昵的依偎。

夕阳美,有情人,更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