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1 / 2)

偿我平生不足 萌吧啦 5955 字 2个月前

68.家贼难防

趁火打劫,得寸进尺……

饶是理亏,淩咏年也不由地想起这类字眼来,嘴角一再地扯动,最后满脸惭愧地说:「如眉死者已矣,老朽只能多多善待她留下的一子一女……尤坚、尤成,不然,这致远侯府,就给了韶吾?」

淩尤成恨不得吐出一口鲜血来,心里气得了不得,只觉淩尤胜惹下的祸,最后还要他们这不相干的吃亏去补偿,且补偿,又补偿到了淩尤胜儿子头上!

淩尤坚本就觉得致远侯府轮不到他荫袭——况且,跟随马塞鸿打江山,多费些力气,也能给自己挣下个公爵来。於是不声不吭无所谓,甚至,隐隐觉得一个黄毛小子骑在淩尤成头上,对他未必不是好事。

柳承恩冷笑道:「韶吾有几斤几两,我还不知道吗?将致远侯府给他,就好似给个小儿一锭金子,到底是好心还是恶意,谁知道呢?」

爵位不要?淩咏年绞尽脑汁,终於试探着说:「不提侯府,早晚三房都要分家,若拿着其他两房的补贴给韶吾,实在愧对他大伯、二伯。」

淩尤坚、淩尤成连连点头称是。

「待分家后,韶吾夫妇随着我们过,我跟老婆子的体己,自然留给韶吾、佩文——至於尤胜那糊涂东西,」淩咏年一眨眼睛,狠心道:「自然是一直关在雁州府院子里,不叫他拖累韶吾、佩文。」

柳承恩这才勉强地点头,一双眼睛又转向莫思贤。

莫思贤眼皮子一跳,心道关他什么事?见莫三悄悄地扯他袖子,就堆笑道:「我们家,也只能善待峥儿了。」

「等你两个外孙女进门,还怎么善待?妯娌间,磨牙拌嘴的,你们人多,峥儿哪里斗得过你们?」

莫思贤赶紧地说:「柳兄放心,莫家不是帮理不帮亲的人。」见柳承恩满脸不信,硬着头皮说:「将来峥儿进门,若有人欺负了她,今日在场的诸位见了听说了,自会替峥儿主持公道。」见柳承恩点头了,长吁一口气,心道原来柳承恩也不是胡搅蛮缠的人。

秦夫人说道:「我们秦家只剩下个壳子了,若是老将军有瞧上的,只管去取。」

柳承恩一笑,「家中恰有一名六岁孙女,虽年纪小了一些,跟已经抽条了的二公子不匹配,但诸事完了,料想此女也已经是豆蔻年华,八字已经合过了,很是相宜,不知您的意思是……」

秦夫人瞠目结舌,良久,笑道:「能跟老将军做亲家,是我们秦家的荣耀。」

白树严眼皮子跳着,待秦夫人话音落了,就识时务地说道:「树芳还有一个妹妹,性子跟树芳迥然不同,但相貌上,相差不多,年岁也跟府上的本贤弟弟匹配。虽妹妹亲事该父母提起,但我这做哥哥的,替她定下来,料想家里也无异议。」

柳承恩笑道:「你那妹妹委实不错。」言下之意,是已经查过了,最后望向马塞鸿。

马塞鸿心道自己冷不防地接了秦勉的衣钵,如今大事小事一样没成,不至於急赶着就对柳承恩许诺册封他个什么官职吧?「老将军……」

「我祖籍湖州。」

马塞鸿立时醍醐灌顶,只说「知道」二字。

淩咏年、莫思贤对视一眼,虽觉得柳承恩狮子大开口,还未跟朝廷兵马对上,就先下手要了湖州那富硕之地委实贪心不足,但此时也顾不得了,忙异口同声道:「好了好了,这会子大家都顺着你,快随着我们去商讨大事吧。」

「且慢!

柳承恩捋着胡须笑道:「还商讨什么?老夫的将士早已整装待发,后儿个一早,就赶向延春城去。」

众人一听,知道柳承恩闭门不出,却早将各处的消息打探来了,只得无奈摇头。

马塞鸿笑道:「既然如此,那今晚上就设宴,祝老将军一路凯旋!」

「费那事做什么?」柳承恩一笑,「待我去了延春城,不过几月,公子就也该带着众人步步跟上了。」

莫三忙慌笑道:「我也跟着柳祖父去,叫关绍,也跟着去。」

「三儿,你原本不是要留下吗?」莫思贤忙道。

莫三笑道:「思来想去,筹措粮草车马的事,大哥做得得心应手,就还留大哥在家吧。」

莫思贤嘴角动了动,就堆笑对淩咏年、柳承恩说:「两位瞧瞧,几时能叫两个孩子成婚?」

淩咏年望了一眼柳承恩,意思是叫柳承恩拿主意。

柳承恩不假思索地说:「等万事处置妥当了再提吧。」

莫思贤一怔,知道柳承恩是怕淩雅峥守寡,一时气得恨不得甩袖离去,到底忍住了,只说:「那三儿,就交给柳大兄弟了。」

「放心。叫敏吾、绍儿也跟着,有一堆少年郎打趣,却也有趣得很。」

「打仗,你也觉得有趣。」淩咏年笑了一下,被柳承恩瞪了一眼,心知二人的交情是回不去了,只得堆笑道:「那韶吾、佩文、雅峥,几时叫他们回家?」

柳承恩冷笑道:「这会子回去做什么?叫你家依着人口日子送了钱粮布帛来就够了。」

淩咏年虽觉这话没道理,但也没心去反驳,只得闷声应下。

马塞鸿笑道:「不如,叫佩文领着峥儿回家,跟舒儿作伴?听说,一个姓邬的女孩子,伺候在了韶吾身边?这女孩子的娘亲,不巧,又曾是伺候过韶吾母亲的人……」

柳承恩道:「我不知道这事,兴许是内人糊涂着办下的事,回头就将人打发了。既然都在,就趁着这会子商议下,如何对付朝廷吧。」

众人见他脸色缓和,纷纷跟着松一口气,就忙将他们商议下的对策说给柳承恩听。

莫三站在边上,听了一耳朵,忽地见柳承恩对他使眼色,登时想起明日或者后日就要启程,忙溜了出去,不敢直说去找淩雅峥,只说去见淩韶吾。

待被人领进一所院子里,瞧见大片翠竹下,淩雅峥跟马佩文两个正在竹林里烹茶,就斯文有礼地过去,先给马佩文见了礼,就对淩雅峥说:「柳祖父总算原谅了我们。」

「那什么时候出发?」马佩文问。

「只怕就是后日了,毕竟,这事已经拖延了很久。」

「我去叫丫鬟打点下韶吾的衣裳。」马佩文立时站了起来,握着帕子就向房里去。

「我后儿个就走了。」莫三不好去坐马佩文坐过的凳子,就拣了一截树墩坐下,两只手抠弄着树根上的瘤子,「你外祖父为你着想,叫我回来了再跟你完婚。」

「他不知道,是我怂恿你去的。」淩雅峥低头一笑。

莫三笑道:「你不过是将我的心里话说出来罢了,有什么怂恿不怂恿?」

淩雅峥笑道:「可我能装不知道,这样,你不就留下来了?」

「你若是那样的人,我岂会看上你?」莫三仿佛只是远行一般,平静地笑道:「我明儿个就要走,你可要我替你捎带什么回来?」

「我想一想,」淩雅峥掰着手指,笑道:「我好不容易守了几年的嫁妆,都交给哥哥了。你今次走,瞧着顶好的地,买上百来顷;瞧着哪一行做买卖油水大,譬如桂花油行情好,就买下几片桂花林;若瞧见那生丝前途大,就买下几片桑树林,总之,多多益善。」

「你真贪心。」莫三压低了声音,「告诉你一件再好不过的消息。」

「什么?」

「那片枫树林,如今是咱们的了。」

「整片?」

「整个山头都是,马大哥心里还是相中了京城,料想他没那改都的心。待天下平定了,咱们就去那前世皇城里住着,你若不喜欢那树林里的布谷鸟,就将它们全部撵了。」

「……你哪来那么多银子?」淩雅峥咋舌。

「就许你外祖父瞧上湖州,就不许我们家瞧上那前世皇城?」莫三笑了。

淩雅峥会心一笑,既然莫思贤的女婿们都没死,那莫思贤背地里藏了金山银山自然不在话下,莫三定是劝说莫思贤拿了些银子给他,将此时不知多少钱的山头买下了。

「真怪。」莫三忽然说。

淩雅峥惊诧了一下,「什么真怪?」

「你我都不是守规矩的,我还当咱们告别时,定是……」莫三说着,眼前浮现出*的景色,咽了口唾沫。

「呸!」淩雅峥啐了一声,笑眯眯地望着莫三,「你是情愿就这样说话,还是情愿……」

「就这样说话吧。」莫三赶紧地说,「心里留了念想,才会巴不得早早地回来。」

淩雅峥低头一笑,「此去路遥,我不能相送,这把梳子送你。」说着,从头上取下一把雕镂着红豆的木梳,正待要将木梳上缠着一根头发取下,就被莫三夺了去。

莫三将那根黑亮的头发缠在木梳上,用帕子紧紧地裹住,才纳入怀中,「你且跟舒儿作伴,等我凯旋回来。」

淩雅峥重重地一点头。

此时,马佩文才领着淩韶吾从房里出来,四人喝了一杯清茶,互道一声珍重,便各自散去。

平淡的仿若不是生离死别。

次日柳家摆下一场小小宴席,宴席上众人或不舍落泪或慷慨陈词,个个微醺地回了房。

淩雅峥随着众表兄妹向柳承恩、柳大舅、柳二舅等敬酒,也多喝了两杯,醉醺醺的被人扶回房,洗漱时还略有些清醒,待打发了邬箫语、孟夏等,独自坐在窗前吹了一会风,登时就觉头重脚轻、天旋地转,扶着高几站起身来,走到床边,就重重地栽在被褥间,似觉有些闷热,便将衣襟撕扯开,听见一声细碎脚步声,低声道:「梨梦,端了凉茶给我喝一口。」

果然有人将她扶起来,将凉凉的茶碗送到她唇边。

抿了一口,淩雅峥说道:「梨梦,睡吧。」便星眸紧闭、眼睫微颤地向后躺去,见身边人挤来,习以为常地凑到他身边。

「知道我是谁吗?」莫三问了一声,见淩雅峥含含糊糊地说「梨梦,你这死丫头,总算回来了」,眼皮子不住地跳了起来,抬起头,望见她衣衫半解,露出一片绯红亵衣,瞅着那亵衣上绣着的龙凤呈祥,煞是君子地将她油绿的小衣拉拢遮住那亵衣。

「梨梦,别闹。」淩雅峥的头向身边人拱了拱。

莫三一时气恼,又伸手将那亵衣拉开,腹诽道梨梦指不定仗着自己是女子,先前占了淩雅峥多少便宜。待拉开了,偏又忍不住心痒,於是赶紧地给她重新拉拢,随即背过身去。

「梨梦,你没那么大的能耐……」

莫三听着淩雅峥嘴里来来回回都是梨梦,起身去讲蜡烛吹熄了,侧身支着头躺着床边,撩开淩雅峥额头上的碎发,掐尖了嗓子问:「小姐,你只说梨梦,怎么不提起三少爷?」

「三儿……」

莫三心中一紧,虽知道二人早已心心相映,但等着听她酒后之言,还是不免紧张起来。

「三儿一定没事。」一阵酒香扑了出来,莫三喉咙一动,支着头,依旧看她夜里朦胧的侧影。

方才,他在自家宴席上,心里不由地想起了淩雅峥,既然想了,就自顾自地离开宴席来到柳家门前,见了柳承恩,答应下不动淩雅峥分毫,柳承恩才肯网开一面放他进来……

「你祖父可盘算着,倘若我死了伤了,就立时叫你嫁了旁人呢。」莫三忍不住怨怼地说,瞅见暗夜里淩雅峥忽然睁开眼睛,只当她清醒了,却听淩雅峥冷笑一声。

莫三低头问:「你笑什么?」

「三儿一定没事。」淩雅峥睁大眼睛。

「睡吧。」莫三伸手去合淩雅峥双眼,见她眼角湿润,就说:「放心,我没事。」虽她翻来覆去只说一句话,但怎会不明白她的心思?就连上辈子登基了的秦勉、做了太子的秦征,这辈子都能遭逢不测,更何况他这个,只是兴许做了皇帝的人?「放心吧,蝉死了、螳螂残了,我这黄雀还活蹦乱跳着的呢。」

「你一定会没事。」

「好。」莫三应了一声,再低头瞧她,却听她呼吸匀称,似乎已经睡去了。

墙角下的夏虫高亢地鸣叫着,临近清晨,一阵露水好似雨水啪啪地砸在墙角下的芭蕉叶上。

莫三一遍遍地将淩雅峥遮住脸颊的碎发拂开,待一缕晨曦照射进来,便起身,舒展了一下筋骨,趁着丫鬟们尚未起身,迈步向外走去。

院子外,已经身穿铠甲的柳承恩摸着腮下胡须,蹙眉问:「当真没动她?」

「我三儿说到做到。」莫三昂然地说。

「怂货。」柳承恩一撇嘴,虽莫三不动淩雅峥叫他放心不少,但又觉莫三身上,少了许多霸气,若换个人进去,定要痛快一番才肯出来,「走吧。」

院子里,淩韶吾跟马佩文依依惜别后,就也走了出来。

马佩文见莫三也在院子外,心觉蹊跷,赶紧地进了淩雅峥屋子,见淩雅峥并并无异样,这才安了心,看她睁着眼躺在床上,就笑道:「怎不起来,好生送一送三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