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母的眼珠子快掉下来了。
「你在胡说什么?我是、我是你未来的岳母!」吴母气急败坏。
三十五岁的妇女是他未来的岳母,那么……
慕薄云望向一旁同样满脸惊诧的吴思辰。
「她是我未婚妻?」这么稚嫩?
「当然。」吴母指向纠缠在他手指上的玉佩,「这是订亲物,」她又勾出吴思辰颈间的细绳,拉出同款玉佩,「一模一样的。」
慕薄云端详掌中的玉佩,这玉佩小小的,他清醒时就缠在他手上,因为眼前的景物让他太过惊讶也存了太多疑问,故一时之间无暇管这玉佩的来历,想不到竟是订亲物。
「你们欠我钱吗?」不然干嘛把这么年轻的女孩嫁给他?
「我们欠你钱?!」吴母差点要跳脚了,「是你欠我钱,慕阿狗!」吴母怒气冲冲,「你赌博输了一堆钱还跑来跟我借钱,还敢说我欠你钱!」
原来他还会赌博?
「既然是我欠你钱,为什么你要把女儿赔给我?」
「你们从小就订的亲,你以为我愿意吗?」被慕薄云这么一「误会」,气恼的吴母一时忘情,喋喋不休说出积压多年的不满,「我看你小时候乖巧又聪明,还以为是辰儿未来可托付的对象,才让你们订了亲,怎知你长大后不学好,把家产都输光了,要不然现在怎么会搬到这么破旧的屋子?好歹你爹也是镇上鼎鼎有名的木工师傅,多少户人家的家具都出自他手啊?家产都被你败光了,现在连这栋小屋子也不保了,我女儿年底还要嫁给你,你是要拿什么给她吃给她喝给她穿?你说啊!」
「娘。」吴思辰连忙扯扯骂得忘情的母亲。
吴母这么一骂,倒让慕薄云终於知道自己的「来历」了。
简言之,他是个败家子,而通常败家子也都是跟不肖子画上等号的。
「既然我这么坏,那你就别把女儿嫁过来。」
都晓得良人不良了还要硬嫁,这不是乡愿吗?
「你以为我愿意吗?」骂得激动,吴母哭了,「都订了亲了,能悔婚吗?悔了婚,辰儿的名声也完蛋了,谁还肯要她啊?」
一名邻居拿着金纸过来,看到慕薄云好端端的站在门口,惊得手中的金纸都掉了。
「阿、阿狗?」邻居许大婶诧异的瞪着他,「你不是死了吗?」
「我好像又活过来了。」不过他总觉得他不是慕阿狗,这跟他失去记忆没关系,因为除了跟自己相关的事,其他的事情他都有印象的。
他记得自己应该是住在一个繁华的都市,路上有车,行人匆忙,衣着与眼前的人们穿着大相迳庭……
这儿的环境跟氛围他觉得好陌生好陌生,陌生得像他这辈子根本不曾在这居住过。
但他们却又信誓旦旦说他叫慕阿狗,是一名木匠的儿子,就住在这间破落的屋子里?
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他的脑子虽是一片混乱,但他还是很有条理的借由跟他人的谈话,慢慢的了解「自己」,跟所处的境地。
感觉真像是在梦中啊……
许大婶喳喳呼呼的喊来其他帮慕老爹准备儿子后事的邻居,大伙看他还好好的,可都是惊呆啦,知道他失去记忆更是错愕,七嘴八舌的,吴母也加入了讨论,四周乱哄哄的。
慕薄云有一句没一句的应付着他们,他注意到他的「未婚妻」很安静的站在人群外围,两手交握在身前,微垂着头,看不出心思。
他推开其他民众,走上前。
「喂。」
抬睫的水眸赫见是他,下意识倒退一步,面色有惊惧。
这不是他的「未婚妻」吗?
怎么好像很怕他的样子?
「你怕我?」他问。
吴思辰咬着唇,低头不语。
「我对你做了什么吗?」
贝齿咬得更紧,须臾松开,嗓音微颤,「你都……你真的都忘了?」
看样子这个「阿狗」真的曾做出让她害怕的事情,让她对「未婚夫」心生恐惧。
这个阿狗,还真不是个好人。
「我看起来像记得的样子吗?」他好笑反问。
眼前的男人脸上有着戏谑的神色,不知为何,有种超越他年龄的沉稳气质自他身上散发而出,原先属於阿狗的那副吊儿郎当的气质彷佛在突然间凭空消失,原本就好看,只是气质不佳而让人不舒服的感觉也因此不见了。
虽然他头上还乱七八糟缠着布条,头发乱得像稻草一样,但是吴思辰却情不自禁望着他出神了。
一个人丧失记忆,感觉可以差这么多吗?
「嘿。」慕薄云大掌在她面前晃了晃,「醒过来。」他弹指。
吴思辰眨了下眼,小脸猛地通红,连忙垂下头去。
在阿狗还没变坏之前,她是喜欢阿狗的,即使他后来不学好,她的心意也未改变过,直到发生了那件事情,她对他彻底失望,内心终於挣扎了嫁不嫁的决定。
嫁,是一条凄惨的苦路;不嫁,是一条没有未来的死路。
不管嫁不嫁,她都注定苦命的未来了。
头疼得紧,但慕薄云想多「了解」自己一些,故随意的在一旁的桶子上坐下来,这让他与娇小的吴思辰差不多高,视线几乎平视。
「你好矮,」他比了下高度,「有没有一五零?」
「一五……零?」她大惑不解,「那是什么?」
「一五零公分啊,你的身高。」
她摇头,「我的身高……我之前量是六尺四寸。」她摸了摸自己头顶。
「喔。」很好,她听不懂他的,他也不太明白她的。
不过这个尺跟寸若跟他所知的算法差不多的话……
他抬手在空中心算。
吴思辰纳闷的望着不晓得在干嘛的他。
「是一五零左右没错。」真娇小。
「一五零是什么?」他为什么一直说她一五零? 「我叫吴思辰,不是一五零。」
「噗。」慕薄云忍俊不住噗哧,这一笑,牵动头上伤处,痛得他几乎要抱头哭喊妈了。
「你怎了?头很痛吗?要不要叫大夫?」吴思辰惊慌的问。
「它一直很痛。」他是做错了什么,才要受这种罪?
他不过是钱赚得比人家多一点,日子过得好一点……
咦? 他为什么会有这样的印象?
再怎么说,阿狗这一家住的房子,绝对不是过好日子的样子啊。
他真的是慕阿狗吗?
他的脑中有很多纷乱的影像互相碰撞,闪过来又闪过去,却没有一样抓得住。
「你……」她咬了咬唇,「为什么会活过来了?」
「你不希望我活过来?」听起来,她真的很想要他去死一死。
吴思辰脸上闪过一丝窘,别开头去,「没,我没这意思,你活过来很好,」她干笑,「很好啊,不然慕老爹会很伤心的。」
「即使,」他亮亮手上的玉佩,「这个儿子不学好,坏事做尽,败光家产?」
吴思辰很尴尬的牵了牵嘴角,一直不敢正眼看他,「总是……自己的儿子,总会希望他好好活着的。」
「那对於未婚妻的你来说,你希望我好好活着,把你娶进门吗?」他看她,分明就是对这桩婚事老大不愿意。
吴思辰像是鼓起了勇气般抬头,「如果……如果你从今以后能够勤勉向上,帮着慕老爹做工挣钱,我是……我是很愿意的。」
「那我若不勤勉向上,你就不愿意了?」
吴思辰蹙紧了秀眉,眸中隐约泪光闪烁,「那也是……我的命。」
她不知道劝过他多少次了,可他从不曾听入耳,甚至还……
吴思辰用力闭眼,不愿去回想当日的情况。
「认命,」他点头,「古代女子都认命……」古代?
为什么会跳出「古代」这两字?
难道他现在在「古代」?
这是什么情况啊?
「什么?」为什么阿狗说的话,她听不太懂呢?
阿狗是怎么了?
丧失记忆不仅改变了一个人的气质,连说话方式也会变吗?
但至少值得欣喜的是,以往一看到她,就会面露淫邪,说话不正经,一被她劝解得烦了就会变脸动粗的阿狗,不仅好声好气的与她交谈,而且姿态端正,没有半点踰矩。
「这个家,应该也没什么本钱吧。」他叹气的回望。
破败的小屋子,听「岳母」说,都抵押给人了,他真好奇若这女孩子嫁过来,是要一起在野外搭帐篷过日子吗?
认命吗?
傻子。
「你又想干嘛?」听到钱字,吴思辰立刻紧张起来。
他忽然朝她伸出手,她惊愕的大喘口气,速速后退,这么一退,正好让手指尖勾住订亲玉佩的他扯掉了颈上的细绳。
两块玉佩都落到他手上了。
「这应该是真货吧。」他拿高玉佩对着太阳,眯眼细看。
「你……」吴思辰气怒的全身发抖,「不会是想把歪主意打到玉佩身上吧?」
他朝她露齿而笑,「放心,会还你的,加倍……不,十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