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撷抬头,目光如同璀璨的太阳,接着渠鴴的审视毫不闪避,“是人都会死的!”
“冒顿的确是匈奴百年来难得一见的枭雄,可他也是人,会老,会死。年前他得的那一场大病,险些没有爬起来,如今虽然对外说是痊愈了,可是已经伤了内里的元气。大王对着这样一个老的掉了牙的狮子,就没有勇气试试看么?”
渠鴴一把掐住她的脖颈,森然道,“你不要真以为我不敢杀你。”
他掐着刘撷颈脖的手十分用力,刘撷被带的踮着脚跟站起,拚命咳嗽,咳的十分狼狈,却努力在狼狈的咳嗽中抬起头来,面上笑容灿烂非常,
“有本事你就掐死我吧!”
渠鴴闭了闭眼,这世间总是有很多抉择,有些事情,对错难以分辨,却只能沿着一个方向走下去,不能回头。
他狠狠甩开刘撷,冷笑厌恶,“这世上总是有一些自作聪明的女人。”
刘撷猛的摔开,伏在地上,后背火辣辣的,一片疼痛,伸手撑起身子大口大口的呼吸,白皙的颈项上尚有青紫的淤痕,面上却已经呈现出灿烂的笑容,
“渠鴴,你做出这般生气的模样,不正是因为我说中了你的隐秘心事么?”
渠鴴眉头紧皱,声音生硬,“单於是匈奴的英雄,他带领着匈奴人得到了史上从未有过的辉煌繁盛,匈奴子民都视他若神邸,雄渠部渠鴴永远效忠冒顿单於,天日可鉴。”
“英雄?”刘撷冷笑,“冒顿的确是匈奴史上最伟大的单於,在位的时候将匈奴带领到最强盛的高峰。但左谷蠡王渠鴴你也不差,你出身须卜氏,骁勇善战,是匈奴百年难得一见的战神,却偏偏遇到了冒顿这样的雄主,显得黯淡无光,扪心自问,你这一辈子真的就一点都没有愤懑么?”
“再说了,”她的声音渐渐幽沉下去,“冒顿这些年渐渐对你疏远,将雄渠隐隐排斥,对你也远没有年轻时候的无条件信任。你的胞妹蒂蜜罗娜出身尊贵,美貌才华智计匈奴无人能出其右,放到谁的手中都会像稽粥王子一般爱慕、言听计从,偏偏却被冒顿冷待,只空得一个大阏氏的尊荣,不见宠幸,你心里当真没有过怨恨么?”
“冒顿在位的时候,匈奴四处年年征战,折腾太过,如今看起来虽然强大,实际上元气也伤了几分。我们汉人有一句话,叫做‘文武之道,一张一弛。’匈奴这张弓已经拉的太久了,是时候松缓松缓,才好养一养匈奴元气。大王子稽粥一力效仿单於,却始终不得单於三分真传,单於故去之后,偌大的匈奴交到他手中,当真好么?这百年来,匈奴以挛鞮氏为尊,挛鞮氏之下,须卜三氏为世代贵族,受匈奴牧民尊敬,但真正论起来,三大贵族当初都是有资格称王任单於的。冒顿这个单於的位置也是弑父杀弟得来,如果他一直是那个维持着高高在上地位的匈奴英雄,我也不会起这样的心思。可是冒顿已经老了,这一年来,我伺候单於,单於头发已经白了一半,在床第上也没了从前的威风。草原上的鹰王,若是老了,地位总会被更年轻的鹰取代,如今,冒顿已经垂老,稽粥这只小鹰的翅膀还没有长硬,左谷蠡王坐拥南匈奴草原,麾下健儿无数,就真的不想做一只雄鹰,搏击长空么?”
渠鴴默然。
刘撷是汉人和亲的公主,对匈奴未必心怀好意,但她在帐中的话语,也点出了如今匈奴的一个事实。
匈奴这些年南征北战,强盛到了极致,但匈奴的强盛全部维系在冒顿的个人威名之上,自年前冒顿重病起,草原上就开始了一些暗流汹涌,虽然这股暗流随着冒顿的重新病愈而暂时潜伏下去,可是并不代表完全消解。作为匈奴左谷蠡王,统帅雄渠一部的匈奴实力派诸侯,他的意志有时候并不能完全由自己决定,而会受到部族影响。
他无意於真正要宁阏氏的性命,但是也并不希望自己的意愿被刘撷窥破,於是面无表情的道,“天不早了,宁阏氏也早些回去吧!”掀起篷帘,匆匆出去。
烛火亘古,在帐中跳动,不知人世兴衰,刘撷独自留在帐中,听着帐外风声,只觉匈奴岁月孤寂冷长,忽的滴下一滴泪,落在面前残酒之中。
PS:
进入匈奴线,因为断续创作的原因,还是有些问题,事实上这一章情节应该在前面时间线中铺展开,能够为后续做出铺垫。因为一直写主线的原因,被拖到现在,临时抱佛脚的效果就是,总觉得渠鴴和刘撷的人物形象有点点扭曲了——於是卡文,卡了很久(这是修文的前奏口胡!),但不吭哧过这一段,无法进入下一主环节啊!於是冒死写上来,嗯,让读者孤零零的看这个不好,这两天赶紧把下一段补上来!努力让刘盈阿嫣尽快出场,年前完结!
这次一定是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