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一七 汉使
落日落下长安城头,将天空染成一片鲜红血色。
未央前殿长长的游廊之上,小黄门捧着朱漆云纹茶盘轻声轻步走过来,忽然间见一襟朱红凤纹衣袍挡在面前,诧然抬起头,见面前女子云鬓低垂,容颜鲜妍美丽,正是皇后张嫣。
张嫣伸出手腕,抿嘴笑道,“我送进去吧!”
小黄门心中又惊又喜,不敢违逆,忙低下头去,轻轻应道,“诺。”
雪白的手腕握住朱纹茶盘的两端,张嫣跨进宣室殿。殿中内侍远远见了她,忙躬身行礼,张嫣比了个悄声的手势,示意内侍尽皆退下。
殿中紫檀御案上奏章堆积,刘盈坐在其后观看批阅,丝毫未觉室中变化。直到左手边光线被人影遮住,才抬起头来,见到妻子皎若春花的容颜,微微诧异,目光顷刻之间便的柔和似水。
“阿嫣,你怎么过来了?”
“还不是来看看你。”张嫣将茶盘上的热茶送到刘盈手边,微嗔道,“看你昨天晚上没有回椒房,我就过来看看。”
“我没事的。”刘盈接过妻子端过来的热茶,啜饮了一口,“只是国事繁忙了一些。”
“阿嫣,江南传回来消息,周丞相率军已经压住了吴王锋芒,如果没有意外,吴国的乱势再过几个月就能够平定下来了!”
“哦,”张嫣神情微微振奋,笑盈盈若冬日璨阳,“那可真是好事,这样陛下也就不用担心了!”
“哪里有那么容易,”刘盈揽住妻子腰肢,慨叹道,“只怕后面更要忧心呐!”
北地雁门天高云淡,一身银白鱼鳞铠甲的雁门都尉张偕脚步匆匆穿过长廊。跨进一片院庭之中,守在房门前的傅姆匆匆行礼,面上神情苍白,一片忧急。
“夫人情况如何?”张偕问道。
“很不好,”傅姆低声向着男主人禀道,
“自从前儿得到南边的消息,夫人的脸色就很不好看,将所有人都赶出了房,一个人在房中坐了一个晚上,第二天一早将大公子叫过来。说了一会儿话,过了午时就开始不用食了。郎君,夫人算到现在已经有一天一夜粒米未进了。你就好好劝劝夫人吧!”
张偕沉默了片刻。“我知道了。”
他从打起的帘子下进入内室,淡淡的檀香从南墙下的青铜香炉中飘吐而出,撑起的支摘窗下置着几盆盛开的兰草,房中央置着一座玄漆美人图托座屏风,屏风之后。吴国翁主刘留卧於房内玄木床上,紧闭双眼,双手折叠置於胸前,面色苍白,身形消瘦犹如只剩一把骨头。
“留留,”张偕挨到刘留榻前。握住妻子的手,哀伤唤道,“你听的到我的话么?”
床上静默的女子反应了一会儿。略微睁眼,看了一眼床前威武俊朗的男子,复又闭上眼睛,房中一片寂静。
“我知道你是为了怕连累我和於归,才立意绝食赴死。”张偕沉声劝道。“你实在不必如此自苦,当今陛下性子宽仁。不会轻易怪罪於人,再说我与陛下自小一同长大,有发小情意,皇后殿下更是与我夫妇交情深厚,你出嫁多年,与吴王早已没了什么干系。他们便是知道,也不会真的怪罪你什么。你……就当是为了让於归不要早早的没了娘,也总该撑着点!”
“阿娘,”十岁的於归初具少年的雏形,身形高挑,面如冠玉,跪在房中地上,膝行来到母亲榻前,扑到母亲身上,惶惑哭道,“於归要阿娘,阿娘,你答应儿子一声吧!”
女子人心柔软,夫君与幼子的恳求,如何不痛彻心肺?却依旧坚持着自己的行径,不发一言,两行清泪从眼角沁出,沿着面颊缓缓而下。
凛冽的北风在草原之上呼呼刮着,无论人世间的情人是喜还是是悲,从不曾停息。
渠鴴策马飞奔,在雄渠部寨子前跃下马,大踏步的走进去。
“大王,”部落的勇士迎上来,恭敬的禀报道,“几位大族老们在议事帐中等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