胤祀低头不语。

胤禛深吸了口气,平静道:「小八,前年你和我言明野心后,我就一直在想你到底为什么要争位,只是单纯的想证明出身不代表一切?你应该明白多的是其他方式,为什么偏偏要选择这种失败了就会万劫不复的?小八,你告诉四哥到底是为了什么?」他是真的想不明白,明明他是他从小看到大的孩子,他以为他是了解他的,但是却发现原来只是他的自以为是。

胤祀突然低声笑了起来,抬头看向他,眼睛黑沉深邃,隐隐的似乎有着异样的感情在翻滚,但是仔细一看却又什么都没有发现。

「哪有什么为什么的,大抵也逃不过欲/望野心四个字罢了。」他淡淡道,语气像是谈论天气一般平常。

胤禛却听得无比生气,伸手狠狠的揪住他的衣襟,低吼道:「你这样会害死自己的!」

「生死无悔。」

胤禛死死盯着胤祀平静冷淡的样子,揪住他衣襟的手用力得发白,声音竟带上了一丝颤抖,「我……我不会允许的,你的命……不单单是你自己的,十岁那年的木兰围猎,是我花了一夜时间找到迷路的你,从那时候起你的命就有一部分属於我的,我绝对不会允许你恣意妄为。」

胤祀的脸色变了变,眼前似乎出现了这人满脸狼狈,却笑得安慰放松的说着:「幸好找到了。」那瞬间的感动他仍旧记忆犹新。

黑眸闪了闪,然后立刻用力推开他,胤禛猝不及防后退了好几步。

「四哥,人生在世终究会有事情值得任性一把的。」他低头不敢看他,语气却有着恳求。

「但是有些事情却是不能任性的。」胤禛冷冷道,「胤祀,与其看着你一步一步走到万劫不复的地步,我宁愿亲手掐断你的妄念。」

「四哥,不要乱来,不要为了我和理郡王有牵扯……那无疑於是与虎谋皮。你独善其身就好了……」胤祀叹息道。

「在虎身边,起码能在你落入虎口时及时把你拉开。」他低声道,深深看了他一眼,转身离开。

胤祀看着他的背影,嘴张了张,终究是没有说什么,只能抬手摀住自己的脸,遮住所有的表情。

「理郡王……大哥……呵呵……好高的一步棋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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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膳后,承祜在后花园散步以消食,在又一次转身时,他看见了胤祀站在了不远处的回廊上,神色不明的看着他。忍不住的就笑了。

「大哥。」

「八弟。」

两人一个恭敬一个亲热,看着倒像是兄友弟恭,只是两人心思如何就只有他们自己清楚。

承祜把玩着一株白兰,表情悠闲,「四弟今天来找我,现在又轮到你,你们两还真是心有灵犀,不愧是从小亲厚的。」

胤祀表情不变,微笑道:「大哥说笑了,再怎么样也比不上你和太子三哥的情分。」

承祜的手一顿,唇边弧度更加上扬,转身和他面对面,看似温润的眼神落在身上却有种压迫感,令人不自觉严阵以待。

「虽然是与胤禛从小亲厚的,但是性子却没那么可爱呢!」

「终归是两个不同的人,差异是一定的。」

承祜歪了歪头,表情变得有点似笑非笑,胤祀不觉心中一凛,眼中浮现防备之色。

「你知道你最大的败笔是什么吗?」他轻轻问道。

「弟弟愚钝,不明白大哥的意思。」胤祀微微低下头道。

「面具……」承祜突然伸手轻点他的眼角,他一愣,忘记了躲开,「戴得不够牢。」

「大哥说笑了。」胤祀淡淡道。

「人生无趣,总要找些可以解闷的话说说。」承祜收回手温言道,理了理袖子的褶皱,慢慢走到了胤祀的身边,看着前方的拐角处,脸上缓缓流动着残忍。

「用野心来掩饰自己心底最贪婪的欲/望,当真以为那心思就会不见了?你带上的面具连自己都骗不过,又怎么能骗得了别人?」承祜一手搭上他的肩膀,低笑道,透着诡异。

「明知实力悬殊还要飞蛾扑火,你求的到底是什么,你自己最清楚不过了。胤祀,你只是害怕你心底那个最隐秘的心思罢了。」

胤祀死死抿着唇,耳边是承祜带着七分透彻三分怜悯的笑,手脚止不住的冰凉,脑海中反驳的话过了一遍又一遍,终究还是没有说出口。

「……我求的是什么就不牢大哥费心了,你不如担心一下这次南巡后会引发的朝堂动荡好了。」良久,胤祀才像是找回自己的声音,轻声道。

承祜呵呵一笑,似乎在嘲笑他的自欺欺人,不再多说什么,抬脚离开了花园。

徒留少年在月下独立,身影单薄得说不出的苍凉。

「你今天倒玩得开心了,撩拨完胤禛又去扰乱胤祀,理郡王真是好悠闲呐。」懒洋洋的声音在承祜回到自己房间,越过屏风后骤然想起,然后就看见那个眉目华贵的青年姿势舒适的躺在他的床上,凤眸轻睐,说不出的气势逼人风情无限。

承祜笑笑,慢慢走了过去,刚接近床边就被人一拉,他也不意外,顺势就伏在了胤礽的怀里,表情如猫儿撒娇般惹人怜爱。

「听太子爷的口气,今天可是累着了?」

「终归是不如理郡王轻松。」胤礽托起他的下巴就是重重一吻,承祜也伸手环住他的脖子,热烈的给予回应。

「今天倒热情,可是做了什么亏心事?」他放开缠住的软舌,轻咬着他的唇呢喃问道。

「只是看你像是打翻了醋坛子,安抚一下总是要的。」承祜含笑道。

胤礽挑挑眉,看着怀里笑得狡黠的人,心里只觉一片柔软,收紧了搂住他的手臂,在他耳边柔声问道:「那么亲爱的哥哥,能告诉我今天所做的有什么用意?」

「聪明的太子可猜得出来?」

胤礽低笑,「这次南巡,皇阿玛一为河工,二为整顿两淮、江南官场,胤祀那天一番言论之所以让皇阿玛那么赞赏就是逢迎了上意,这次回京后朝堂少不得一番清洗,而胤祀在吏部,加之那一番表现,皇阿玛定会在一些职位的确定上询问於他,多好的安插自己人的机会啊,怎么能让他捞了这么大一个便宜呢?胤禛……对於你这个大哥可是忌惮得很,你稍一出言暗示,以他那性子可不能不多想,你故意让人给胤祀透话说胤禛单独找你,他可是怕着你这狐狸把他的好四哥给骗了去,这两人前年开始礼貌疏远,积累到现在,契机一到就爆发出来了,算准了两人的性格和矛盾焦点,胤禛是个胸怀天下的,他看不得胤祀因己之私去争位,本想借我们的手教训一下,谁知道却发现我们太可能下狠手了,他宝贝着他的八弟呢,最后只能自己动手。他一向是不结党营私的,皇阿玛也颇为倚重,到时候胤祀想安插/人,他定是第一个阻挠。这两人都是彼此的弱点,这番对立,虽不到伤筋动骨,却也黯然神伤得很呐。」

承祜满意一笑,多年教导终归不是白费的,「要真让胤祀在江南官场扎根,实在是一件头疼事情,况且他其实志不在此,又何必因为一时想不通而搅浑一池水呢?」

胤礽皱了皱眉,有些冲疑道:「你的意思是……胤祀他……」

承祜笑着摇摇头,「谁知道呢?我们只需要善加利用就可以,不需要多操那份心。」

连面具都带不好,又怎么能坐得上那至高之位呢?

作者有话要说:我真的觉得我是祸不单行,我的电脑君阳寿已尽,寿终正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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