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凉这才知道秦关提前回来的缘故,不过他现在可没有心思听老头在这里悲愤大骂,於是连忙一拉他的手道:「秦大夫,你回来的正好,宫主那儿急着叫大夫,你赶紧跟我去,想是公子发生什么事情了吧。」
一边说,就一边带着秦关飞一般向上官千斩的卧室奔来。
李书白已经喘得大汗淋漓,上官千斩的真气於他来说,根本不起半点作用。
窒息的痛苦折磨的他几近崩溃,好几次拽着上官千斩的胳膊哭叫着:「给我个痛快吧,上官,求求你给我个痛快吧,我活不了,你现在不杀我,我也活不了,上官,求求你,看在这些日子的情分上……」
「砰」的一声,李书白应声而倒,上官千斩实在看不下他这样的痛苦,因此点了他的昏睡穴,正急痛间,忽听外面脚步声响起,接着秦关和风凉气喘吁吁的跑了进来,他来不及等对方喘匀气息,便将李书白的一只手腕递给秦关,急道:「书白今夜突然发作喘症,竟然猛虎下山之势,你快给看看到底是怎么着?」
秦关心想这怎么可能呢?不该啊,一边连忙抓紧了李书白的手腕,只略诊了一诊,便大惊道:「不对,公子这病势早成,如今已是山倒之势,任他大罗金仙也难相救了。」
他又诊了诊,黯然摇头道:「宫主若听老朽的话,趁早儿给他预备下后事吧,若真的对他有情,倒是给他个痛快为好……」
秦关不等说完,上官千斩便大怒道:「放屁,书白这些日子都好好儿的,不过是上一次偶受了风寒而已,怎可能是病势早成?你赶紧给我好好儿的开方子,不救回他我不饶你。」
那边风凉也急急道:「秦大夫,从你看完病的那天起,我日日看着公子,他的确没有那些你说的症状啊。」
秦关捻须道:「这就奇怪了。公子的脉象,病势是早成的,若及早用药治理,尚有回天之力,就怕他隐忍不说,一边用猛药压制,则病势一旦反弹,便不可收拾。」
他不等说完,上官千斩猛然想起之前李书白坐起的举动,现在想来,倒似是要到床头柜那边似的,他猛地拉开床头柜,只见里面赫然有一个红盒子,打开一看,尚余几枚药丸。
「就是这个。」秦关猛然大叫:「没错,这种味道,是吃鱼草的味道,这是猛药无疑,若公子继续用下去,一朝发病,不到片刻间就可以大咯血窒息而死,可恶,到底是谁给公子用这样的猛药。庸医,纯粹的庸医。」
魔宫里哪有庸医的立足之地,因因此上官千斩立刻彻查,不到一个时辰,那贪钱的胡大夫就招认了事情的所有经过,现在唯一不明白的是,李书白为什么会这样做?不过这不是最重要的,当务之急是立刻找出办法为他医治,救回他一条命。
问起秦关,对方却直摇头,一个劲儿的道:「没有药,世间没有药能救李公子,我当日与风凉说的明白,公子这已是到了大罗金仙也难救的地步。」
一语未完,忽见上官千斩的眼睛蓦然直了,他吓了一跳,还不等说什么,忽听风凉和小卫惊叫道:「走,大家快走……」
两人一边说着,便将包括秦大夫在内的所有人立刻丢出了门窗之外,大喊道:「所有人立刻离开此处,立刻。」
李书白却在此时悠悠醒转过来,小卫抢上前去,就要带着他走,此时上官千斩的双目已经尽变成了赤红色,一双手握着拳头又松开,松开后又握上,头发上的束带突然间散开,黑发披了他一头一脸,显得他更加骇人。
「怎么了?上官……他怎么了?」
李书白还在喘息着,却拚命的推拒着小卫,他拚命向上官千斩的方向爬去,一下子就跌下了床,风凉急忙跑过来拉起他道:「公子,我们快走,宫主的疯癫之症发作了,他每年都要发作一次,也不知什么原因,发病期间嗜杀如魔,我们再不走,就走不出去了。」
「那他呢……他会……怎么样?」
李书白的心狠狠一颤:疯癫之症?怎么这么凑巧在此时发病,是受了自己的刺激吗?知道自己就要死了,他报仇无望,所以会突然发作。
「公子,宫主不会有事的,虽然会有点自残的伤,但他不会……」
风凉的话忽然再也说不下去,因为他看见了上官千斩此时的模样,一股浓黑的鲜血竟然从他耳朵里,嘴巴里,眼睛里慢慢渗出来,而在此时,一声震耳欲聋的吼叫也终於从上官千斩的嘴里发出:「啊……啊啊啊……啊……」
「怎么回事?这是怎么回事?」风凉和小卫都呆住了,他们知道这已不是普通的疯癫之症,猛然想起当日总宫主说的话:「上官,你必要想个办法控制这疯癫之症,否则,我怕你会有一天受到强烈刺激之下,功力反噬,七窍流血,连命也保不住。」
「难道这就是受了刺激的反噬?宫主……宫主英雄一世,竟然……竟然会死在这里?」风凉喃喃自语,浑不顾上官千斩的双目已经是一片血红色,而他和小卫的性命也快要保不住了。
「上官。」李书白喘得越发厉害,他额上豆大的汗珠滚滚而落,艰难的爬到上官千斩面前,而此时,上官千斩的双臂已缓缓举起,吼叫声也已变成疯狂的大笑,他只是向小卫和风凉的方向指了一指,一股沉闷巨大的杀气便笼罩了整个屋子,让小卫这样的高手都如同被禁锢住一般,动也不能动。
「李公子,你快走,宫主会杀了你的。」风凉还徒劳的喊,他不肯等死,拚命拉着小卫要向上官千斩的面前凑,在他的心里,想着趁上官千斩神志不清的时候将他打昏,或许可以为宫主和自己都争取到一点宝贵的时间。
「杀了吧,让他杀了我吧……」
李书白眼泪不知何时已经流了满脸,他站不起来,只能蜷缩在上官千斩的脚下拉着他的裤脚,喘息着嘶喊着:「我早就该死,是我……太自私,是我……为了害怕……被报复……才瞒下了病情,都是我惹的祸,我不该……不该想要在这份……欺骗的幸福……结束之前……死掉,不该想要……逃避本来就该我背负的……报复和责任,上官……他是因为不能满足……心里的报复慾望,他是因为……我要这样幸福的死去,所以……所以才发疯的,就让我还了这份孽债吧……上官……上官……」
李书白的头发也披散下来,他的手拚命向上够着上官千斩,断断续续的哭喊着:「千千,你杀了我,把我……大卸八块,把我……碎屍万段,凡是能让我痛苦……的死法,你……你就尽管用吧……千千,你杀了我,就能变回正常的样子……你还是那个聪明伶俐……呼风唤雨的千千,杀了我……杀了我……」
「千千?谁是千千……」上官千斩的神色在一瞬间茫然起来,他的眼神似乎一瞬间有些恢复了清明,但马上他就又暴躁起来,大吼道:「千千?我不是千千,不是,该死,都是该死的……」
话音未落,他一把掐住李书白的脖子将他提了起来,狞笑道:「杀了你,我要杀了你……」
李书白的面色平静无比,他甚至露出了一丝笑容,艰难道:「对,杀了我……用……用你所认为……最残忍……最解气的方法……这是我欠你的……千千,只要……只要你能好好的……只要你好好的……杀了我吧……有你给我的……这一段幸福时光,我很幸福……很幸福……」
他闭上眼睛,泪再次潸然落下,双手彷佛有自己的意识般用力抱住了上官千斩,似乎要汲取这属於他的最后一丝温暖。
掐住脖子的手力道松了一些,上官千斩的眼神再次迷茫起来,他喃喃的念着:「杀了你,你让我杀了你,你想死?你是谁?千千……他又是谁?」他忽然一把将李书白摔到地上,咆哮道:「别以为我会上当,没有人能让我上当,哈哈哈……」
「千千……不要再疯了……千千……」李书白见上官千斩从口鼻中涌出的血越来越多,真正是肝肠寸断心如刀绞。
在这一刻,他才发觉自己是真的爱上了上官千斩,所以他的心会这么痛,所以不敢承受他对自己无限温柔之后的狠毒报复,所以才不舍得在他这样爱着自己的时候自我了断,而非要等待,等待熬到油尽灯枯的一天,在自欺的幸福中死去。
可是如果知道能造成这样的后果,他宁愿好好的吃药,好好的治疗,然后平静等待堕入万劫不复之地那一刻的到来。他宁愿承受暴风雨般的报复,也不想让上官千斩因此而受到这样的刺激发疯。他在心里不停的惨叫着:「老天爷,你救救他吧,让我怎么样我都愿意。」
已经没有多说话的力气,脸色因为窒息而涨成不正常的红,李书白的手颤颤的伸向桌子,那里有一把水果刀,他拚命的构着,构着,在上官千斩的咆哮声中,最后他将那把水果刀握在了手里。
用尽力气将刀子扎进自己的肩窝,虽然伤口因为力尽而不深,但血还是在瞬间涌了出来。李书白的眼神中一片清明,他看向上官千斩的目光中带着最后的决绝和炽烈的爱意:「千千,我……自己死……凌冲……千刀万剐……但愿……但愿可以……救你……」又一刀紮下去,这次是在右肩窝。
风凉和小卫己经惊得说不出话了,他们不明白李书白说的这些话是什么意思,有心去阻止,然而上官千斩的真气却固定住了他们,让他们根本没有办法移动分毫。
唯一值得欣慰的是,在李书白一刀又一刀扎向自己的时候,上官千斩那张冷酷如魔王的脸终於动容,他的七窍停止了流血,眼神也渐渐由赤红转向茫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