令主愈发喜欢了,「有你这句话,我现在浑身就充满了力量。」
璃宽一听趁热打铁,「令主生死未卜,我看不如今晚就洞房吧。若木早一天晚一天拿都一样,如此良辰美景,不洞房实在太可惜了。」
尴尬的提议,冰天雪地里的无方倏地冷了眉眼。令主却很期待,他紧张地对扣起了双手,小心翼翼问:「娘子,你的意思呢?只要你愿意,我立刻变个大宅子。」
旁边的肥遗哦地一嗓子,「什么夫人,原来还没有洞房……」令主黑洞洞的帽兜对准它,吓得它忙闭上了嘴巴。
外人面前本来不应该说这些的,无方有些气恼,「令主也太不背人了。」
在场的人都有点失望,令主却从这句抱怨里听出了别样的味道。私房话,怎么能拿到人前说呢。姑娘害羞,确实是他不解风情了。
他按捺住了躁动的心,颤声说:「等回了魇都再说……今晚大雪封山,看来一时半会儿停不下来。我们赶了一天路,先找个地方歇歇脚,吃点东西好么?」
不远处有个山洞,一行人都转移进去,璃宽和瞿如出去找柴禾,肥遗觉得留下没意思,站了一会儿拱手告辞了。
雪水渗透过了衣裳,无方随意掸了掸,旁边的令主黑袍几乎湿透了,正蜷成一团瑟瑟发抖。她走过去看,「令主冷吗?」
令主已经语不成调,哆哆嗦嗦说:「好冷,我快冻死了。」
那么雪顿山上摘雪莲,他是怎么做到的?她冲疑着问:「你不是说自己踏火而生吗,既然如此阳气应该很旺,怎么冻成这模样了?」
她不懂,不装得很冷,怎么能催发出她的同情心,进而和她有更亲密的接触呢。令主糊涂起来糊涂,精明起来猴儿精。心爱的姑娘在身边,老实人也能灵感不断。他哆嗦得更厉害了,「上了年纪畏寒,娘子连这个都不知道吗?」
无方恍然大悟,果然还是年纪的问题啊。她朝洞外看了眼,「璃宽和瞿如快回来了,等生了火就会好起来的。」
他不说话,佝偻的样子看上去莫名有点可怜。无方只得挪过去一些,「冷的话就靠着我吧……没想到令主的身子这么弱。」
这是正中下怀了,他立刻抱住了她的一条胳膊。於是不消半刻,无方就发现自己被骗了。
汗水顺着她的鬓角落下来,滑过脖颈,没入交领,这个哭着喊着说冷的老妖怪,其实身上暖和得像只火炉。她不太高兴,用力想把胳膊抽出来,可是他死命扒住了不肯放手,「我以前做梦,梦见过这种场景,娘子搭着我的腰,就像这样……」他松开了怀抱的胳膊,灵巧一躬身,她的手就跑到他腰上去了,「你看看,多么的珠联璧合,简直像太极生两仪。后来我就一直盼着真的能有这么一天,娘子也知道,像我这样的人,遇见一段姻缘不容易,毕竟别人未必像娘子这么有耐心,愿意先爱上我的人,而不是我的貌。」他说着,把自己感动坏了,赌咒发誓似的加重了语气,「娘子你真好,我答应你,以后一定和你生很多孩子……」
他的满腔爱意喷薄欲出,可惜未婚妻并不领情。她很快把手掣开了,气呼呼道:「答应什么?谁要你答应!」
令主诧然,怎么了?难道她不想生孩子吗?真要这样也没关系,「如果你不喜欢,我们可以手工代替生育。」
实在是鸡同鸭讲,无方觉得自己的好脾气一点一点被磨光,最后可能要疯在他手里。她愤然想,等去过酆都之后,她就画地为牢把自己囚禁起来,今生今世都不想再见这个没脸没皮的老妖怪了。
令主虽然木讷,但脸色还是会看的。他见未婚妻不高兴,从外面舀了一盆雪进来,微微一晃,雪就化了,捧到她面前讨好:「走了两天,满面风尘,娘子洗把脸吧。」
无方对他已经完全无力,怕他再罗嗦,真的挽起袖子洗了一把脸。
出水芙蓉更美了,那皮肤如琼脂,温润欲滴。令主高高兴兴去翻包袱,掏出一罐膏子来,「这是冥后送的贺礼,里面结了长生草的精魄,能让娘子青春永驻。」
无方只是感到奇怪,一个万年的老妖,怎么会有这么充沛的精力呢?她冷眼旁观很久,发现他似乎没有乏累的时候,一身黑袍穿出了沧桑感,其实袍子底下的人只有十八岁吧。
她冲口而出,「令主的真身是什么?」
在妖界,问人真身就等於骂人老娘,是很不礼貌的行为。无方说完就懊悔了,令主大多时候和颜悦色,但不保证触怒他后,他还能这么心平气和。
一个人紧张,从肢体动作里就能体现出来。他的未婚妻分明有了防备的念头,他忙体贴地抚慰她,「别怕,令主再生气,后果也不严重。」
他这么说,无方倒不好意思起来,「我只是随口一问。」
令主其实并不往心里去,他的语调轻快,「等成了亲,我的真身你自然会知道。我在这片刹土上等了七千年,总有一天会离开这里。到时候我带你一起走,我们到娑婆世界去看看,那里一定比刹土更有趣。」
苦大仇深的外表,却说出了清风朗月的味道,彷佛七千年只是一场短促的梦,他的人生还没有正式开始。无方轻声问他,「令主能与天地同寿吗?」
他说大概可以,「我早就超过天定的寿元了,这个关口一过,没人会管我活了多少岁。我不会老,不会死,体能永远无限,娘子,你有福了。」
说到最后又不正经,在来梵行刹土之前,她就是想破了脑袋,也不会猜到他是这样的老妖。
她转身把盆里的水泼到洞外,淡然道:「明日一战,我愿与令主同往。」
令主说不必,「取一截树枝都要娘子亲自出马,我这个男人是白干的。」取过包袱搁在膝头上,解开后里面孤伶伶躺着一把梳篦,他拿在手里愉快地扬了扬,「娘子你乏么?我给你梳梳头好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