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茉茉你问清了,我真的可以和你一道儿去弘文馆?”
直到走出承乾宫的偏殿,苏昭昭都还有些不确定。
“你放心吧!”
蒙了面纱的叶茉在这方面一副前辈的模样:“我问了宫里的掌事嬷嬷,她没说不成,那就是可以的意思!你看,这不是也没人拦着?”
叶茉说的对,两人现在已经走出了承乾宫的大门,眼前都还是一派太平。
苏昭昭见状,便也微微松了一口气,在屋内憋屈了这么久,能够出门,即便看到到只是宫道上长长的天,她也觉着心下畅快了不少。
一旁的叶茉却像是比她还要高兴:“真好啊,七巧姐姐你这么聪明,肯定能听懂师傅们的课!”
叶茉虽然口口声声的不想读书,但其实,并不是一个不知好歹的人,
叶茉当然知道读书是好事,若是还在西威,如她这种情形,一辈子也不会识字。
更别提能与皇子们一般,在弘文馆里,由能教授皇子们大儒上课——
这简直是几辈子的福分换来的!
但她偏偏□□成都听不懂、学不会,白白糟蹋了福气。
事实上,叶茉对读书的这事上最大的痛苦,也正是来源于此。
这种感觉,就像耗费无数贵重的材料准备了满满一桌子的珍馐,但因为她的缘故,一转脸的就全都倒了——
且还是三天就倒一回。
折磨叶茉最深的,与其说是读书时的无趣,更多的,还是这种暴殄天物时的罪孽感。
现在有了苏昭昭一起,就等于有了伙伴将这罪孽分去了一半。
叶茉自然也是松了一口气的。
这几日的相处里,苏昭昭早已将叶茉这姑娘的心思摸出了七八成,此刻听了就也忍不住一笑,又与她问起另一件事:“为什么要戴面纱蒙面?是怕春日里的花粉?”
“嗯?不是呀。”
叶茉立即摇头,接着挨到了苏昭昭近前,小声说:“我之前听说,因为陛下带了我进宫,就有好多外头的恶人,也按着我的模样,冒充那位小姐送坏女人进来!我出门的时候,把脸蒙起来,这样他们就看不见了!”
苏昭昭闻言一顿,便也立即明白,开元帝之前质问她是谁派来的,这话是什么意思了。
“是陛下让你戴的吗?”苏昭昭又道。
叶茉摇头:“陛下不和我说话的,可我戴了,陛下也没拦着……应该,是没错吧?”
看着叶茉面上的迟疑,苏昭昭微微叹一口气,伸手帮她抚了抚额角发丝。
叶茉满足的眯起眼:“七巧姐姐,我爹娘就生了我一个女儿,可是我觉着,你就像是我的亲姐姐!”
苏昭昭微笑摇头,两人说话间,便也一路到了弘文馆。
今日来授课的,是一位翰林院的老学士,教导她四书五经,圣人典籍,据说,是曾在先帝时,就教导过好几位皇子的。
据叶茉说,也是她最不乐意上的一门。
苏昭昭刚跟着进门,在叶茉的胆战心惊里,都没敢先坐下,而是等着老学士进来,先低头行了一礼。
尊师重道,这没错。
老学士一进门就板着脸,声音严厉:“叶姑娘,这又是谁?弘文馆的规矩,便是正经的皇子皇孙,进馆亦不许带宫人服侍。”
叶茉并没有册封位分,所谓的娘娘,只是宫中提起时混叫的,老学士一看就是个古板的,自然不会与宫人一般讨好。
严守规定,这也对。
叶茉磕磕绊绊的介绍了“甄姐姐”的身份,老学士用眼角扫过苏昭昭,嘴角冷笑的抽动下:“罢了,辱没先贤的一丘之貉。”
苏昭昭微微挑眉,这一次,就实在说不出赞同的话来。
之后再上起课来,苏昭昭便也愈发明白,这位老学士的课程为什么让叶茉为难成这样了。
叶茉或许听不懂这些酸腐的言语,但一个人如果打心眼里就对你是鄙夷嫌恶,且还毫不掩饰的话,那就算你没长耳朵,眼睛都能“听”得出来。
只听了几句,发现这位老大人的用词都是故意一样的艰深晦涩,明显就没有想让她们听懂的意思,苏昭昭便也不多费力气了,人坐在案后,心神自顾思考起旁的事儿来。
“甄姑娘,你为何不动笔?”不过没出神多久,苏昭昭便被老人严厉的斥责惊醒。
苏昭昭回神,看着面前的老学士,又瞧瞧一旁叶茉,已经在满脸苦大仇深的揉着笔头,糊了满手墨迹,写出字也是满满一团,不忍直视。
看来是已经到了习字的时候。
虽然苏昭昭早想好好练字,但她看着案上的笔墨,却摇了摇头:“我从未学过字,直接写也只是白费物力,按理说,该从描红开始。”
她自觉自个说的没错,但老学士却像是受到什么冒犯一般面色更黑:“这位甄姑娘不识字,便连什么是礼数也不知了?”
苏昭昭皱起眉头。
老学士背着手冷哼:“两位姑娘既是自有主意,不必旁人教导,不如去谄媚惑上,将老朽赶出弘文馆!”
“七巧姐姐……”
一旁叶茉满面担忧,站起身似要说什么。
“大人!”
苏昭昭站起身:“我见识浅薄,的确有一桩事想要请教。”
老学士板着脸把头扭到一边儿。
“圣人言,有教无类,不知是何意?”
这话好像把老学士扎着了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