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刻,就连身经百战的庞老将军都愣住
更勿说城墙下的半数的平远王府麾下的将士。
卓新支起了那面军旗,在城墙最显眼处使劲儿晃动,迎风招展
这是平远王府的军旗
是平远王的军旗
卓夜的眼泪就似止不住的往下落
多少年没有再见到这样的场景
自从他留在王府照看所有的孩子,这些战场的硝烟就没有再入过眼中,但今日,同样热血沸腾,又奋不顾身。
军旗立,所有的城墙上的羌亚人都冲向卓新
卓夜拔刀,庞老将军也拄着战刀立起。
卓新将军旗插在最显眼的位置上,也从腰间拔刀,同扑上来的羌亚士兵死搏
城墙下,所有的西秦将士爆发出震天的呐喊声。
“卓”家的军旗还在,军心还在,军中的士气还在
顿时战场上的西秦士兵仿佛又看到了新的曙光与希望,早前的迟疑,悲壮,都在这数不清的激动和热血中升华
西秦的士兵越战越勇
在战场上,一方强势,伴随着另一方的退缩。
不少羌亚人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只见平关城墙上的军旗再度立起的时候,其实战况并没有发生任何变化,但是整个战局上的气势发生了惊天的逆转
无数多的羌亚人被斩杀
城墙上无数多的军情立起
平关城门处,环城增援的援军抵达,源源不断得冲出平关
战报一封接着一封的传到羌亚主将手中,羌亚主将脸色越加难看,操着流利的羌亚语,朝着身前的传令官怒吼道,“废物不是说根本没有多少人吗卓远从一开始就没准备让人死守平关,所以根本没有放多少人吗这些人是怎么守到援军来的”
传令官哪里应得处
羌亚主将继续吼道,“卓远不是死在南云山了吗城墙上的卓家军旗指得是谁平远王府还有谁在我们是被那几个臭虫耍了吗”
怒吼声中,羌亚军队仍在节节败退
士气鼓舞的西秦士兵如猛兽一般扑向节节败退的羌亚士兵
“将军再不撤,我们会散军心”参谋焦急
羌亚主将一耳光扇过,“你以为现在撤军,军心就不会散了吗”
另一个参谋道,“将军,都以为平远王在,西秦军中士气大震,我们军中接连吃平远王好几场败仗,都不敢和他正面冲突,再不撤,是白白将士兵的性命送到西秦人手中啊,将军”
羌亚主将咬牙切齿。
早前的参谋道,“将军,西秦军中有我们的内应在,不应当在这个时候和西秦人硬碰”
羌亚主将难以气下看着远处城墙上那面迎风招展的刻着“卓”字的军旗,“撤”
集结号响起,羌亚军队全线撤退
平关这处的号角也吹响,不再直接羌亚军队
黄昏日落,平关关卡前血染一片,却映出夕阳中,一缕最悲壮,却最动人心魄的颜色。
城墙上,庞老将军实在再站不住
扔了战刀,在城墙的阶梯上直接坐下,看着城墙上一排排迎风招展的军旗,看着远处夕阳下拼命撤退的羌亚士兵,狂笑不止
守住了
最不可能守住的平关,守住了
但却不是他守住的
庞老将军目光看向一侧不远处,那个浑身沐浴在夕阳残光下的少年
那个只有十七八岁,他今日在营帐中见到,还有些青涩,听到六叔消息,眼眶通红,鼻尖也红着的稚嫩少年,却在军旗倒下的一刻扛起
那面“庞”家军旗未倒的时候,他仿佛经历了戎马一生里,战争中最激动人心的一刻。
那面“卓”家的军旗力气,那个家伙在城墙处拼命摇旗的时候,他仿佛看到的是年轻时候的自己,年轻时候的平远王,年轻时候无数多个曾同他在一处浴血奋战,战场厮杀的战友
他不知如何拿起的战刀
但和卓夜,卓新并肩作战的一刻,他许久未曾觉得的自己又回到了热血冲动的少年时
夕阳无限好,只是近黄昏
他从未觉得这句话说得如此对过
也从未有一刻像眼下这样,如此服老
更从未像当下一样,觉得如此庆幸,后生可畏吾衰矣
看着那张同卓远生得有些挂像的脸,看着他满身世上,佩刀上挂着鲜血,最后将佩刀扔了,上前拥抱卓夜的时候,庞老将军终于相信卓家的孩子,皆是真正的血性男儿
不是靠着祖辈父辈的福荫,染指军中的黄口小儿
坐井观天,是他老了
庞老将军继续狂笑不止,笑声中没有辛酸,没有惆怅,却只有爽快,慷慨,和酣畅淋漓
庞老将军笑得停不下来。
尤其是卓新也如劫后余生一般,擦干眼泪,看着他笑。
庞老将军的笑意更浓。
分明是近乎今日才算初次照面的两个人,却似忘年交一般,一个坐在城墙的台阶上,一个站在城墙的石壁前,毫无保留的笑着。
起初,卓夜也在笑。
但慢慢的,卓夜脸上的笑意微敛。
老将军不应当笑这么久。
“老将军”卓夜上前。
卓新也才愣住,脸上的笑意顿住,也跟着卓夜一道上前。
只是卓夜尚且来不及做旁的,庞老将军就伸手拾回他的那柄战刀,虽然坐着,还是一面笑着,一面拄着战刀,正襟端坐,只是笑容越来越缓,带着喘息
“老将军”卓新心中忽然慌乱
但是庞老将军依旧在笑。
只是说不出话来。
但在人生中最后一个,还有什么比打胜了一场近乎必败的仗;看着一个青涩的少年,撑起平关所有西秦将士心中的光明;同一个今日才认识,却能够并肩战斗,能将后背托付给他的小辈一道酣畅淋漓厮杀一场来得更爽快的事
眼见卓新惶恐上前,庞老将军欣慰笑了笑,最后,眸间一点一点,一缕一缕缓缓阖上。
等不到他上前了
庞老将军阖眸瞬间,手中忽得一暖。
等到了。
也就没有遗憾了。
“庞老将军”卓新难以置信,“庞老将军庞老将军你醒醒我们打赢了你醒醒啊”
卓新伸手摇晃着他,“你醒醒啊,庞老将军”
卓新泣不成声,“卓夜,你叫军医啊”
见卓夜不动,一身衣裳早已被鲜血染红,但是却低头没有应声模样。
卓新又朝一侧的士兵喊道,“叫军医啊”
只是所有的人都在低泣,却都没有应声,也都没有动弹。
“你们不去,我去”卓新起身。
卓夜一把拉住他,“二公子,庞老将军已经去了。”
卓新只觉脑海中“嗡”的一声空白,颤抖着咬紧下唇,“我不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