穗穗哽咽,却没有出声戳破,懂事得安静等待着,一面咬紧下唇,尽量不让自己哭得那么明显,却又小心翼翼握紧手中的蚱蜢,悄悄环顾四周。
心中默默期盼着,是不是也可以像桃桃看见清之叔叔一样,她忽然看到爹爹和娘亲也在蹴鞠场上打量自己
爹爹和娘亲回来了。
对穗穗而言,这是最好的夺魁礼物
另一侧,小六才踱步上前,鼻尖微红,却没有哭,眼中隐隐藏着碎莹,却还带着掩不住的笑意,只有小六才有一双这样动人的眼睛。
卓远温和道,“六叔刚才听到了,再叫一声。”
小六似是意外,但很快眸间的笑意就滴落在嘴角处,轻轻柔柔唤了声,“六叔。”
而这一声六叔,让卓远从刚才开始,一直到见到所有人时,都掩藏得极好的情绪,在慢慢消融着,竟也鼻尖微红,只能淡淡说一声,“真好听。”
小六也上前同他相拥,依旧轻柔的语气说道,“我想六叔了”
卓远方才只是鼻尖微红,眼下仿佛再忍不住,眼眶也微微一红,“六叔回来了。”
“四哥哥说的,六叔会回来的,六叔就真的回来了,四哥哥没骗我。”小六已经可以完整得表述这样一段长句,卓远心中似庆幸,似曲折,又似百感交集。
小六说完转身,看向身后的小小身影。
卓远也顺着她的声音看去,只见还在喘着粗气的阿四。
阿四不同小五,小八,齐格和穗穗几个。
他们几个是平日里就这么跑来跑去,也精力十足。
但他不同。
这个时候的他,还和小七一样的身体素质,还没有沈涵生那个家伙,每他绕翰林院负重晨跑十圈,才让他入翰林院公职。
但方才,他却像小五,小八,齐格和穗穗几人一样,没命得跑,一口气都没停过,旁人吃得消,他根本吃不消
他哪有那么神
别人都已经只是额头挂着汗水了,他到眼下还没回过气来,胸口和喉间都似簇了一团火一般,火辣辣得疼,整个人都似是要散架了一般。
是看到他突然出现,他才坚持到现在。
只是他从未见过六叔哭过,当下,却在听到小六说话时,眼眶都红了。
“这么大的人了,你丢不丢人”阿四忍不住嘀咕。
其实方才他自己也明明如此。
卓远原本还红着的鼻尖,在阿四跟前忽得退了去,只剩虚假的恭维笑意,“你很厉害啊,阿四,我之前怎么不知道你的蹴鞠踢得这么好的”
阿四语塞,眼珠子一转,理直气壮反驳道,“我这么聪明,学什么不是一学就会”
卓远眨了眨眼。
阿四连忙转了画风,“你不去谢恩吗”
卓远也似是被他提醒,这一趟,旁人而言是陛下开恩。
卓远笑了笑,伸手摸了摸他的头,而后起身,上前往看台前去。
阿四口中才吐出一口浊气,怎么这就回来了他明明记得,六叔回京至少也是半个月之后的事才对,怎么真的这个时候出现在蹴鞠场了
不过,无论怎么说,回来就好。
他们都想他了
可想他了
他也想,阿四嘴角弯了弯。
卓远踱步上前,目光瞥过场外一侧的沈悦,没有停下。
他刚来蹴鞠场的时候,正好见沈悦牵着小六从休息室出来。沈悦温和同小六说着话,小六亦抬头看她,嘴角微微扬起,于周遭的喧闹声中,似一幅安静平和的温馨画卷,惊艳里,透着栩栩动人。
他知晓她也在看他。
只是当下,他拱手朝着天家的方向躬身,而后掀起衣跪于场中,“卓远见过陛下,多谢陛下恩典。”
朝帝点了点头,淡声道,“日后,引以为戒。”
卓远大声道,“微臣谨遵陛下教诲。”
朝帝才又开口,“今日的比赛结束,都散了吧。”
朝帝言罢,大监会意上前,扶了朝帝起身。
太子和七殿下也都起身,带头拱手行礼,恭送朝帝,看台上的人都纷纷效仿。
等朝帝圣驾离开了看台上,太子才转眸看向场中的卓远,目光微微敛了敛,似是在想什么一般。
看台上的人也陆续离场,只是人很多,逐一下来便走得慢,索性一面慢慢走着,一面议论着今日的比赛,要说精彩处,莫过于幼儿组,在幼儿组中,莫过于最后这场夺魁赛。
但真正到了最后,才知晓这场蹴鞠赛的高潮,是王府幼儿园的孩子向天家求情时,平远王正好出现,这不就是天家特意给的恩典吗
所以平远王才能这个时候就到
天家对平远王已经消气了。
今日也只说了一句引以为戒,便再无旁的。但却想着,让人提前从大理寺将平远王给接了来,是知晓今日有王府幼儿园的孩子们会参加比赛,所以特意开恩,让平远王来的
平远王早前就同安南郡王府的世子有些过节,这其中,究竟怎么回事,才会惹得平远王又将安南郡王府的世子揍了去,眼下是不得而知了。
但是陛下心中应当清楚。
就让平远王在大理寺清清静静呆了三个月,也没见旁的责罚。估计天家气得也是平远王意气用事,不顾全大局,但相比之下,安南郡王在朝中又跳又叫,嚷着让陛下主持公道,又哪里有顾全大局的样子。
天家这回看似是关了平远王禁闭,但实则是将平远王和安南郡王的脸都打了一遍,也是杀鸡儆猴给朝中旁的官员看。
眼下,也算翻篇儿了。
平远王依旧是平远王,除了三个月没回府中见过家中的这群小祖宗之外,连根头发都没少
但今日这场蹴鞠大赛下来,众目睽睽之下,可都是亲眼看到了早前平远王府的这堆熊孩子,如今各个都懂事,自立,又让人刮目相看,光是最后这场比赛这不服输的劲儿就让天家喜欢。
耳听为虚,眼见为实。
若说早前国公府失火,还只是听说了王府幼儿园如何如何,今日就算是亲眼见到了。
不仅是王府中的几个孩子,就连齐将军家的齐小公子,郭尚书家的郭二公子,还有陆将军家的陆小姐,今日哪个的表现不是可圈可点
遂对王府幼儿园更加好奇了起来,也有说着怎么都要想办法,将家中的熊孩子也送去王府幼儿园的
总归,什么样的声音都有。
看台上,齐将军和将军夫人扶了齐家老夫人下来。
“祖母”齐格冲了上来,“爹,娘,我今天厉不厉害”
齐家老夫人笑得合不拢嘴,“我们大格子可厉害了”
将军夫人也道,“厉害”
齐格似是从未这般骄傲和自豪过,齐将军也少见得俯身抱起齐格,“今日出息了”
齐格哈哈哈笑得停不下来。
另一侧,圣驾离开,卓远也撑手起身。
“六叔”卓新先前一直在看台上,因为怕冲撞天家,一直没有出声。眼下,卓新冲到二层看台的栏杆前,隔着栏杆叫他。
他很少这样唤过他。
自己都觉得别扭,但就是,当听到桃桃同天家说起六叔,六叔出现时,他心中的激动似压抑不住
卓远朝他笑了笑,“晚些。”
卓新微楞。
只见他朝着场外一处转身,没有当即上前,而是目光温暖柔和得落在不远处的沈悦身上。
他先前就看到了她。
眼下,眼中也只有她。
他踱步上前,眸间的暖意似是和了春日里的思念和爱慕,如同四月里的草芽漫漫,嫩芽新绿,在心底潜滋暗长着,掠了春风,捂了晨曦,才将将好酿成一壶恰到好处的清酿珍藏。
他在她面前缓缓驻足。
衣襟连诀里,袖间似是都沾了清风雅静。
他看她。
她也看他。
他淡淡笑了笑,上前拥她,他的声音很好听,既有晨钟暮鼓的稳妥,又有春日蓬勃的朝气,似温和暖玉,又透着平淡内敛。
“我回来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