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六章
钱氏身死之后, 她意图谋害有孕嫔妃之事,便在宫中不胫而走,不出两日功夫, 便在京城之中传的沸沸扬扬。
谁都知道, 当今皇帝登基三载,至今膝下无子。大周储君之位空悬, 于江山基业稳固不利。故而, 贤妃有孕的消息传来,朝中上下都松了口气。不论之前对苏若华评价如何,都期待着她这一胎平安降世。
而在于平民百姓的口中,贤妃娘娘腹中的孩子, 简直就是观音大士座前的善财童子,被上天送下来,保佑大周的。
他还没出世, 上苍便普降甘霖,解了河南的旱情,朝廷也在蒙古打了胜仗。
待他将来诞生, 承继皇位, 定位会大周带来昌盛福运。
朝野上下,都在企盼这个孩子的降世。
后宫居然有人胆敢谋害这个孩子,竟还是个冷宫庶人,虽毒计并未得逞,到底也令人捏了一把冷汗。
这消息一经传出,便令众人惊怒不已。
即便皇帝已下旨赐死了钱氏, 一众朝臣依旧不依不饶,上了奏本弹劾钱家教女无方,家风不正,不配再为御史台。民间更有百姓选了人出来,向朝廷递交了万言书,请求皇上严惩此事。
钱书同得闻消息,也不在床上继续躺着了,一骨碌爬起来,当日就进了皇宫向皇帝当面陈情,痛诉己过,又言说钱氏宗族已将此女驱逐出族谱,她已不算钱氏族人,所作所为该由其自己一人承担。
此事未了,赵太尉那久治不愈的顽疾,一瞬间也好了。他倒没有进宫,反而是纠集了一伙赵氏在朝中为官的子弟,并其党羽,一起上书力求皇帝清算钱氏多年来的罪愆。
便在这个时候,西平郡王陆斐查察江浙盐税案也有了分晓。
其实此事不过是秃子头上的虱子——明摆着的事,人人皆知是钱氏所为。这两地盐行经营,皆他们一族手上,那么当地盐商大肆偷逃朝廷税负,自然也是他们指使的了。
陆斐不过是将钱氏的罪证一一查了出来,人证物证,一起递交了朝廷。
此案,轰动一时。
陆旻当即将钱书同革职,交由大理寺、刑部、督察院三司会审。
西平郡王已将证据一一找到,其实也没什么可审的,如今不过是替钱家例数罪状罢了。
三司官员揣摩皇帝心意,索性以查案为由,将钱府查抄,并捉拿其所有党羽,一起审问。
不出半月的功夫,钱氏的罪状书便新鲜出炉了。
三司替钱书同定了二十条大罪,仅仅不敬主上、大逆不道便占了五条。
赵太尉更趁此时机,暗中指使党羽在其罪状添了一条——阻扰太后迁居慈宁宫,忤逆犯上。与此同时,朝中一群赵家的人一起上书,再请太后迁宫。更甚而,有人叫嚣着,太后乃皇帝之母,先帝正宫,不居慈宁宫,名不正言不顺,有违纲常!
这般,便有了几分趁火打劫的意味。
陆旻收得奏本时,正在养心殿御书房内批阅奏章,赵贵妃在旁服侍。
说是服侍,赵软儿是从来不惯伺候人的,她指使小太监在旁研墨,自己倒坐在一旁的太师椅上喝茶吃点心,不时与皇帝闲话。
陆旻看过奏本,抬眸看了赵贵妃一眼,却见她懒洋洋的倚着靠背,拈着盘中的鲍鱼酥一块一块送入口中。
他莞尔一笑:“贵妃,这钱氏的罪状之中,有一条是不敬太后,你以为如何?”
赵贵妃听了这话,也不过脑子,张口就道:“这钱书同不识好歹,竟然阻拦姑母迁居慈宁宫,还说什么奢靡浪费,虚耗国库,真是该杀!”
这话,便与那奏本上的言辞如出一辙。
陆旻不动声色,微笑道:“你是个女子,张口便言生死?”
赵贵妃不以为然道:“皇上,这钱书同心怀鬼胎,对姑母不敬,还将臣妾的父亲气的病倒,当真是大逆不道。若不杀了他,这天下还不知道是姓陆还是姓钱呢!”
陆旻淡淡一笑:“你这话,与你父亲倒是一个意思。你们父女两个,当真是心意相通。”
皇帝此言颇有讽刺意味,换做机警的嫔妃,早该下跪请罪了。
可这赵贵妃偏偏是个脑子不大好使的,她得意洋洋道:“那是自然,父亲与姑母自小就十分疼爱臣妾,臣妾那个庶出的妹妹,在府中就跟丫鬟一般。”
陆旻笑而不语,继续低头写折子。
赵贵妃在此处消磨了半日功夫,无所事事,只觉颇为无聊,便寻了个由头,起身告退回宫去了。
待她走后,陆旻脸上的笑意顿时敛去,只余一脸凛然之色。
他淡淡问道:“贵妃的话,可都记下来了?”
李忠适才在旁听得咋舌不已,从未见过如此蠢笨的女人,听皇帝问起,连忙回道:“皇上吩咐,奴才都记下来了。”
陆旻笑了一声:“都记下来了便好,贵妃娘娘的金口玉言,当然要一一记个清楚明白,将来朕还要与她出一本语录呢。”
李忠忙连声应和,心里暗暗忖道:这赵贵妃当真是天下头字号的糊涂虫,皇帝的刀都要架在她脖子上了,还浑然不觉呢。
赵贵妃出了养心殿,只觉天气甚是炎热,便有几分怏怏不快,却又不想回承干宫去。
她的大宫女吟霜看出端倪,便进言道:“娘娘,这天气闷热,回了承干宫也没什么事,不如到太液池边去坐坐?奴才吩咐人送冰的梅子露过去。”
赵贵妃笑道:“还是你最懂本宫的心思,去吧。”
吟霜应了一声,遂吩咐彩仗转道太液池。
一行人抬着贵妃,大张旗鼓的往太液池而去。
才走至太液池畔,赵贵妃便吩咐往荷风四面亭而去。
那亭台高居水面,能将湖面美景尽收眼底,且风从四面而来,颇为凉爽,故而叫做荷风四面亭。
来太液池纳凉,自然是要往这地方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