淑妃脸上一红,顿时为之气结:这个贱婢,阖宫上下谁不知道她如今是陪着皇上同吃同住!现下,她又当着大庭广众讲出来,是想向自己炫耀?还是向众人宣告,她就是皇帝心尖儿上的人,谁也别想动她一下!
淑妃语塞,只听苏若华又道:“淑妃娘娘倘或一定要搜,那奴才也是无法可施。但奴才只劝告娘娘一句,娘娘倘或听信谗言,随意动用手中权柄,待皇上归来,听闻此事,这雷霆之怒,怕是娘娘所不能承受的。”
淑妃面色越发白了,苏若华言中利弊,她岂能不知?但事至如此,已是骑虎之势,倘或自己就这般铩羽而归,那不是让阖宫上下都看她的笑话。她堂堂四妃之一,出身名门贵胄,手中又握着协理六宫的权柄,竟然会被一个小小的宫女吓得落荒而逃!
那慎刑司的刘总管,已是心生退意,转而向淑妃低声问道:“娘娘,那检举之人,可有什么真实凭证?若有,不如让她出来当面对质,也好令这宫女无可抵赖。这干元殿到底不比别处,咱们就这样闯进去。若当真一无所获,皇上回来,怪罪下来,咱们谁也担待不起啊。”
淑妃听了这话,脸色越发难看了——这刘总管还是她一手提拔起来的人,连他都生了惧意,更遑论旁人?!
她扫了众人,却见随自己前来的宫人,除了那秋燕,或满面犹疑,或面有惧色,明显各个心生动摇。
淑妃银牙一咬,如今这态势,她无论如何也不能退缩。何况,她并非全无把握,童美人该将事情办妥了。
是的,倘或童美人这次敢出纰漏,她必定剥了她的皮!
当下,淑妃沉了脸,扬声道:“你们休要听这妖婢的蛊惑之言,她行巫蛊之术,迷惑君王,秽乱宫闱,实属十恶不赦。拿住了证据,待皇上回来,第一个就要治她的罪!本宫做主,你们进去将殿内仔细搜索,不可遗漏一处!”
刘总管听她发号施令,心中纵有几分惴惴不安,却也无可奈何,只得率了一众太监上前。
苏若华却并不让路,亦高声道:“刘公公,你可想明白了。你进了这干元殿,事情就无可挽回了!”
刘总管看她如此反抗,心中倒疑惑起来:莫不是她当真藏了什么不可见人的物件儿?那事情可就另当别论了。嘴上便笑了两声:“苏姑姑,您也担待些个,淑妃娘娘下的令,您又不是没听见。您是御前掌事宫女不错,但淑妃娘娘有协理六宫之权,这后宫所有人都要听她的号令不是?您啊,还是让开吧,好歹也是皇上宠爱之身,别吃了皮肉亏就不好了。”
春桃、露珠与芳年三个,便都望着苏若华。
苏若华面色沉沉,说道:“既是如此,那只希望淑妃娘娘不要懊悔。”言罢,便让到了一旁。
刘总管带着那起太监,鱼贯而入。
苏若华立在阶上,双手交握于身前,面色淡然,静默无言。
淑妃睨着她,心中却实在有些不可思议:苏若华怎么还是如此镇定?一丝一毫的慌乱都没有?她当真一点儿不怕么?是真以为自己没做过就万事无忧,还是觉着无论如何皇帝都会护着她呢?
目光落在苏若华发髻上那枚红玛瑙并蒂莲花银绞丝发钗上,淑妃倏地眸子一缩——钗子虽不算华贵,但她知道那钗子的来历,那是皇帝对苏若华情意的见证。她这样日日戴出来,甚而连今日都不曾遗忘,是想向阖宫众人宣告皇帝对她的宠爱之盛么?!
淑妃的脸色越发阴沉,待拿住了实在的证据,她决然饶不了这个婢子!
苏若华立在廊下,听着屋中那乒乒乓乓的动静。
春桃心中不安,低声道:“姐姐,他们……”
苏若华微微一笑,安抚道:“不必怕,自来搜查都是这个动静。好在,他们还知道这是皇上的寝宫,并没弄坏什么。”
过了大半个时辰,刘总管一脸难看的自里面出来,向淑妃回道:“娘娘,没有啊。”
淑妃脸色煞白,厉声道:“怎么可能没有!你们到底有没有仔细搜查?!”
刘总管苦着脸道:“娘娘,奴才们几乎就快把干元殿翻过来了,甚而枕头底下、被褥里头全都看了。只差皇上的书奁不敢动,但这东西也不会放在那儿吧?这、这当真是没有啊。”
淑妃只觉头目一阵晕眩,双膝一软,几乎就要瘫软在地下。
一旁的宫女急忙扶住,秋雁大声道:“娘娘忽发了急病,快些回宫,传太医来!”
于是,众人七手八脚,忙忙碌碌的搀扶着淑妃往外走去。
苏若华冷眼看着,待淑妃将出门之际,开口道:“淑妃娘娘,皇上今日不到傍晚时分便会归来。届时,还请您亲自来交代此事。”
淑妃被那门槛绊了一跤,足上的绣鞋竟也掉了,实在狼狈不堪。
秋雁慌忙替他穿上,匆匆忙忙的去了。
待淑妃一行人去后,芳年走到苏若华跟前,低声道:“姑娘,幸不辱使命。”
苏若华向她一笑:“做的好,接下来咱们还有一场戏要演。”
这日,到了傍晚时分,御驾便从祈年殿折返玉泉宫。
陆旻心中记挂着苏若华,待祭祀一完,便责令快马加鞭赶回行宫。
踏入干元殿,却不见苏若华前来迎接,陆旻只觉奇怪,一直进了寝殿,方见苏若华在西窗下坐着,看着窗外默默不语。
陆旻莞尔道:“朕回来也不见你出来,还当你睡着了呢,原来不曾。今日祭祀倒是顺当,有些新鲜事朕待会儿讲给你听听。”说罢,却见苏若华并不理会,依旧沉默无言,更觉蹊跷,遂问春桃道:“春桃,姑娘怎么了?今日出了什么事?”
春桃支支吾吾道:“皇上,奴才不敢说……”
陆旻顿时光火起来,喝道:“说,到底出了什么事!”
春桃却忽然跪了,不住叩首:“皇上,奴才当真不敢搬弄唇舌,说别的娘娘的是非啊。”
苏若华忽然出声道:“皇上也不必怪她,与她有何相干?横竖,我们都是做奴才的,被人欺凌践踏都是平常事。奴才么,被主子怎么摆布整治都是情理之中。但只往后,皇上少宠爱我一些,就都好了。”
陆旻正在发怔,忽见李忠进来回禀道:“皇上,淑妃娘娘跪在殿外,脱簪待罪,恳求见皇上一面,好当面分辨。”
陆旻还未说话,苏若华却起身要往外走。陆旻急忙扯住她,问道:“朕还什么都不知道,你却先急了。这般,朕谁也不见,先听你说。”一语未休,又对李忠喝道:“朕虽不知她闯了什么祸,但既是她知道自己错了,就先到千佛殿上跪着,向佛祖忏悔去!待朕闲了,再慢慢的与她算账!”
第八十四章
眼看皇帝动怒, 李忠慌忙答应,扭身便往外走,去向淑妃传话。
这边, 陆旻便极力的去哄着苏若华。
李忠转出正殿, 下了台阶,却见淑妃一身素服, 面上脂粉不施, 头上簪环尽去,长发垂散,跪在阶下。
他上前,向淑妃躬身行礼, 低声道:“淑妃娘娘,皇上不见您,要您到千佛殿跪着去。皇上说了, 您既然来谢罪,便是知道自己错了。既知道错了,就到佛前去忏悔。之后, 皇上再行发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