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出了宫,她们到底还是宫人,受规矩管束。宫女私通外人,那可是大罪。
她咬了咬唇,快步跟了上去。
她远远的跟着苏若华,只恐被她查知。
苏若华几次回首,她都躲到道旁的山石大树背后,藏了踪迹。
可还没走出一射之地,就有两个眉清目秀的小尼姑从道边钻了出来,迎头撞上,笑嘻嘻道:“容桂姑娘,你不服侍太妃娘娘,这是往哪里去?再往那边走,可就出了庵了。”
容桂被她们拦住,心中大急,又不善言辞,支支吾吾找不到个托词。
那两个尼姑越发不肯放她,这么一番耽搁,苏若华的身影早已不见了。
偏巧这个时候,春桃找了过来,斥道:“容桂,你死往哪里去了?!太妃娘娘等你回话呢!”说着,便拉她回去。
那两个尼姑相视一笑,便也去了。
苏若华走到西角门上,向外看了看。
此地是个背街的巷子,尽头又是个死胡同,无有人家,只一家茶棚子,也黑洞洞的,平日难见一个客人。一座茶炉子上坐着一把老铜壶,正滚着水。
苏若华将篮子放在那茶炉旁,转身就要进去。
才要走,背后却传来一道低沉的男音:“苏姑娘。”
苏若华止步,回首向那人福了福身子,微微一笑:“霍大人,今日愿见我。
第九章
那人身着玄色衣衫,乌青的裤子,皆是粗布所制,是时下京城市井百姓最常见的穿着。
他身量极高,肩膀宽阔,一双臂膀肌肉偾张,将布料撑的蓬起,显得孔武有力。
这人就立在茶棚前,冷峻的脸上,一无神情,如鹰隼般锋利的眼眸,盯着站在门内的苏若华。
苏若华微笑道:“霍大人,可有事?”
那霍姓之人说道:“昨夜子时,有人夜探甜水庵,已被在下撵走。”
苏若华一怔,便问道:“大人可知来者何人?”
那人不语,静静的看着她。
苏若华明白过来,望他一笑,又欠身行礼:“多谢霍大人示警。篮子里,是太妃娘娘的一点心意,大人辛苦了。”言罢,她回身向里行去。
那人瞧着她身影远去,冷不防又出声道:“苏姑娘!”
苏若华有些愕然,回首看他。
那人微一踟蹰,说道:“诸事小心。”
苏若华闻言,含笑点头,迈步走开。
那人立在原地,看着她背影远去,方才提起那只篮子。
揭开篮子上盖着的蓝底儿碎花布,底下有一包点心,一瓶刀创药,另有一只牛皮口袋。
他浓眉一挑,拿起那只口袋在手中把玩了一番。
这口袋倒是简单质朴,只是牛皮熟了之后以粗麻线缝制而成,朴素到了竟不像出自一个姑娘之手。
他扯了扯口袋,只觉甚是结实,颇合心意,眸光便不由暖了几分,恰如冰雪初融。
恰好自己的暗器囊坏了,正可替换。
他将篮子放回茶棚内,又看了一眼甜水庵内,那道倩影早已不见。
他面上现出了几分复杂神色,这苏若华不是个简单人物。
皇帝派他前来暗中保护太妃,蛰伏于这茶棚之中,扮成个市井杂役。这件事,除了皇帝与其心腹几人外,无人得知,更无消息走漏。他在此地一连住了三个月,甜水庵众人也无所察觉。
直至一日,苏若华忽然来到他面前,向他笑说:“霍大人,太妃娘娘体恤你守卫辛苦,命奴才送些吃食过来。”
因无上方的旨意,他并不曾理会她,但她却坚持每隔五日便来送一次东西,有时是精细点心,有时是零碎用品,皆是实用之物,并无花哨的东西。
他是不知如此举动,是太妃的指使,还是苏若华自作主张,但看这份用心,却不似一个上位者的手笔。
宫里人曾私下传言,恭懿太妃能一路平安走来,苏若华功不可没。
她忠心护主,一心为太妃谋划,所以来拉拢自己,这也是情理之中,然而这份心思却是极细致周到又十分灵活巧妙。
太妃如今势微,虽说眼下仰赖宫中,衣食无缺,但到底也是捉襟见肘,当初她离宫之时,除却日常用品及几套四季衣裳,赵太后竟不准她多带一分财物。太妃手里无钱,想要打点拉拢,也必定有心无力。这若换做旁的侍从,主子既不能,那奴才更不能,乐得什么也不做,或者敷衍塞责。
然而她却并未如此,能做些什么便做些什么,且观察入微,极擅揣摩人心,打量自己是个武人,送来的便皆是吃用之物,比如今日这牛皮口袋——不花哨、不华贵,却极贴合心意。
打从她看穿自己身份,自己极少理会她,她倒是风雨无阻,每隔五日必定前来。旁的不说,单单这份韧性毅力,那就很令他这个大男人佩服了。
但只一件事,她是否还记得他?
苏若华缓步朝着怡兰苑行去,心头微微有些沉甸甸的。
她知道,那人说的夜探绝非这般简单,必定是宫里有人想对太妃娘娘下手了。
会是太后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