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了。”夏秋末应得淡,“爹还未回来?”
秋末娘愧疚颔首:“今日同你爷爷吵了一架,不顺心,怕是喝闷酒去了。”
夏秋末微怔:“爷爷可有气着?”
秋末娘奈何摇头:“早气惯了。”
夏秋末不再言语,收回目光,又俯身裁剪去了,全神贯注。
秋末娘舍不得打扰,如今一家人的担子全数都落在她身上,她本就拼命,活计从早到晚都做不完,秋末娘怕耽误,便掩了门出去。
身后是娘亲阖门的声音,夏秋末手中的活计却未停下。
爹受人撺掇,欠下了利滚利的外债,被人讨上门来,白纸黑字,还有爹的画押,抵赖便要吃牢狱。她拿了顾侍郎家付的定金才平息事端,可剩下的钱连布都凑不齐,若不是程老板肯赊给她,她还不知要如何交待?
她愁布料的事情有五六日了,几次都想找苏墨开口,最后都打消了念头。
她不想得寸进尺,惹了苏墨厌恶。
可她真的需要银子。
她没敢同苏墨说,那日去顾侍郎府上,她其实不止给顾小姐量了衣裳,还给顾侍郎和韩夫人一道量了衣裳,打得是国公爷的名号。她太需要这笔生意,只有拿顾侍郎和韩夫人做背书,她日后才能接到旁的权贵约单,她只有入了这些权贵的眼,日后才能不必这么辛苦。
这些日子,她夜以继日,近乎很少阖眼。
苏墨真心待她,可她还有这偌大的一家子人还指着她养活。
夏秋末揉了揉眼睛,已这个时辰,容不得她再有旁的感怀。
顾侍郎家的衣裳还没赶完,等这宿过完,日子便会慢慢好起来的。
她给自己打气:夏秋末,这可是顾侍郎家的衣服,辛苦这么多日了,成败在此一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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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秋末也不知几时趴在制衣台上睡着的,醒来的时候眼底都是血丝。
且看天色,已然透亮。
她今日还要赶去顾府送衣裳。
去顾府这样的人家,总需穿戴整齐,妆容正式,对方才觉礼貌。折回的时候,又将做好的衣裳重新叠放一次。给这些富贵人家的衣裳,不必家中和街坊邻居做,处处都得花多心思。夏秋末循着早前在国公府见到的模样,一件件整齐堆叠放在托盘上,又在顾淼儿的衣裳一旁放了一朵紫薇花。
这便有些鼎益坊的模样了。
夏秋末心中欢喜,只盼这次顾淼儿,顾侍郎和夫人都能对这些衣裳满意。
……
顾府离得不近,但似是心头揣了希望,竟也不觉累。
顾府门口的小厮见夏秋末眼生,上前拦住:“您是?”究竟是知书达理的人家,连看门的小厮也都恭敬谨慎。夏秋末伸手掀开托上的遮掩:“我是来给顾侍郎和夫人,还有顾小姐送衣裳的。”
小厮便笑:“原来是鼎益坊的人,不过……早前似是很少见姑娘来过。”平日里出入顾家送衣裳的大多是鼎益坊的熟悉面孔,小厮的意思是见她眼生。
夏秋末笑笑:“我不是鼎益坊的人,是夏家布装的人,早前来给顾侍郎,曲夫人,还有顾小姐量过尺寸,今日约了来送衣裳。”
不是鼎益坊的人,小厮皱了皱眉头:“可是……小姐今日晨间就外出了……”
外出了?
夏秋末错愕,早前是约好的今日呀。
夏秋末心中镇定一番:“这位小哥,可知顾小姐去了何处,今日几时能回?”实在不行,她就在这里等,或是晚些再来?
小厮正是为难,却又忽得眼前一亮:“啊,我想起来了,你是上次同国公府的白小姐一道来的夏姑娘吧?”小厮态度好了许多:“夏姑娘,不瞒您说,今日晨间正是白小姐来了府中,而后便同我家小姐一道外出了,至于去了何处,我们这些做下人的也不清楚,只是今次与白小姐同行的还有不少国公府的侍卫,应当是要出远门吧。”
出远门……
夏秋末心中犯凉,小厮口中的这句出远门,让她心中没了底,若是远门,不知几时能回?
夏秋末镇定:“那顾侍郎和夫人可在?”
小厮为难:“我家大人早朝未回,且往常鼎益坊的事都由夫人做主,要不,我先让人去夫人那里通传一声?”
夏秋末赶紧道谢。
小厮便唤了一旁的人去通传。
夏秋末心底快速盘算着,虽然她大多做的都是顾淼儿的衣裳,但顾侍郎和夫人的衣裳若能定下来,也能先解燃眉之急。
片刻,前去通传的人折回,附耳在先前小厮那里,轻声说了两句。
小厮眸色微凛,稍许,才上前,悄声道:“夏姑娘,我家夫人今日遇上些不顺气的事,你若去了怕是要自讨没趣,不若明日再来。”
夏秋末微怔,对方的话已然说得很明白,此时去触夫人的霉头只怕得不偿失,她还需讨得顾侍郎和夫人的喜欢。
夏秋末咬了咬下唇,清浅笑道:“多谢小哥提点,那我明日再来。”
小厮连忙道:“夏姑娘客气了。”
待得夏秋末走远,小厮才朝先前去通传的人说道:“难怪先前二公子怒气匆匆出府,原来是同夫人起了争执。”
那人道:“是啊,这月都第几回了……听说,夫人这么好的脾气都摔了杯子……”
小厮道:“该不是,二公子真是为了那寡妇吧。”
“嘘!”那人就差上前捂他的嘴了:“这事可是府中忌讳,你我两人就是个看门的,多大的胆子敢妄议此事,若是让旁人听了去,小心丢差事不说,还免不了挨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