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就让他闹。我怵他?”
常洛笑了,“你心里有底就行。”
原冲终于回过神来,指一指李之年、宁王,磨着牙说:“这两个,我带走了。”
孟观潮嗯了一声,示意常洛,“去帮把手,给我留几个人就行。这小子,气懵了。”
常洛说好,走之前,拍拍他的肩,叹息一声,“你……委实不容易。”
孟观潮一笑置之。
他不怕不容易,只怕脏。而这种事,简直脏的让他心悸。
如果事先没有对太后起疑,大抵会被气疯,兴许宁可脏了手,掐死她算了。
夜幕笼罩着宁王府。
太后手里捏着一叠纸张,急匆匆走出正殿时,孟观潮仍然站在原地,大红官服的衣摆,随风发出烈烈声响。
“放人。”太后说。
孟观潮嫌弃地瞧她一眼。他怎么到今日才发现,她是这么蠢的一个女人?
有锦衣卫不待吩咐,便如鬼魅般到了太后身侧,手势轻巧地夺过纸张,交给孟观潮。
另有一名锦衣卫取来一盏宫灯。
孟观潮借着灯光,仔细检查太后书写的供词,随后吩咐两名内侍,“把那个办了。”
内侍毕恭毕敬地称是,去往倒座房。
“你要做什么?”太后因为过度紧张,声音有些尖利。
孟观潮对她一笑。那笑容,温柔似春风,“我说过,成全你。”语毕转身,吩咐余下的锦衣卫,“太后娘娘新添了一名太监,等会儿你们送他们回宫。”
“是!”
“孟观潮!你会遭报应的!”太后嘶喊着,奔向倒座房。
孟观潮行至马前,听到了周千珩的惨叫、太后绝望的哭声。
他神色漠然,飞身上马。
解气了么?
没有。
许多话,都没说。很多很多话,都懒得说了。
几年了,他把所有不曾有、不认为自己有的耐心,给了皇帝;
他并不是不知晓,有些事情,完全可以年复一年地拖下去,自己没必要落下专横跋扈的骂名。可是他一向认为,就算史官把他写成前无古人的佞臣,也无所谓,只要为后人安排好出路、前程就行。好名声,是帝王需要的。
他对皇帝那份儿心,比自己的爹对自己要周到、体贴百倍。
如果不是真心希望皇帝成材,不是始终铭记答应先帝辅佐母子两个,何至于做到这地步?
他付出赤子之心的,从不是帝王,而是家国。
他与袍泽一次次付出鲜血、赌上安危,才换来如今的万里山河。
他与袍泽守护的,是无辜的百姓。
民心不在,国将不国。
为君分忧,重不过百姓平宁。
傻呵呵的这些年,宫里母子两个的日子,他当成自己的日子来过。先帝在的时候如此,不在了,只有更尽心。
所期许的,不是皇帝的感激,是皇帝成为明君。凡涉及杀戮的事,他来做;凡体恤苍生的事,皇帝来做。
——他真正用身家性命在赌的,是这些。
赌?太后要跟他赌。
多好笑。
他累死累活的,换来的竟是这样一个结果。
他竟然在那些年视她为有些交情的友人。
他就是个睁眼瞎。
她一面要理解要谅解,一面却又让之澄写下与他有染的字据。
是人?
早已为人/母,又何曾给过之澄理解、谅解?
她真是个人?
将心比心,若是他动不动就拿皇帝的性命要挟她,她要怎么办?
她知道他做不出那种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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