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太子励也注意到了这一点,并没有任何表示。
吃罢酒宴,看时辰还不算太晚,拓跋珲亲自将消息送到漱玉斋,离开时,他远远看到一个人,脑子嗡地响了起来。
“那是谁?”
宋轶看过去,只见沮渠牧正朝这边走过来,不明所以地看了拓跋珲一眼,“你不认识?北凉国二皇子,沮渠牧,武威公主亲聘的画师。”
宋轶正要好心地为他们介绍,拓跋珲跟见了鬼一样,跑了。
宋轶抠了抠面皮,这个人,怎么了?
“明天你可是要去拔拔府上?”沮渠牧单刀直入。
宋轶点头,等着他继续,谁知这个混蛋问完转身就走了,留宋轶一个人在风中凌乱。
那厢拓跋珲走出漱玉斋,脸色有点白,蹲到街边狠狠吐了几口口水,又使劲抆了抆嘴角,恨不能将之前碰过陶俑的地方给抠下来。
他娘的,他应该没眼花吧,那个陶俑的脸竟然跟沮渠牧一模一样。一想到自己嘴对嘴跟陶俑喝酒,再想到沮渠牧这个大男人,就如一只苍蝇卡在喉咙上,咽不下去,也吐不出来,那难受劲儿简直无以言表!
☆、第一百一十二章(捉虫)
翌日一早, 拔拔府上的马车亲自到漱玉斋接人。马车上有拔拔氏的紫金标志,只要往人前一放, 谁都知道这是那位勋贵之家。
因此,这辆马车出现在漱玉斋, 很是招来不少视线。以鲜卑贵族的傲慢, 锦厘断然做不出如此贴心的事儿。
宋轶满意地点点头, 昨日为拓跋珲办事,算是值了。
收拾好东西, 宋轶踏上马车,两个男人后脚便跟了过来, 宋轶撩开帘子看着他们, 薛涛也就罢了, 沮渠牧是怎么回事?
“你可以当我是书童。”沮渠牧说。
宋轶想了想, 这位北凉皇子该不会是想从拔拔那儿下手吧?他三日未回宫了, 武威公主也没有再派人来请, 大概他们之间现在需要一座桥梁, 或许拔拔氏很合适。
刘煜暗戳戳地站在阴影里, 等着沮渠牧吃瘪, 谁知道,宋轶不但同意了,竟然还让他上马车同乘。
刘煜一下蹿起来,那个小混蛋不知道男女授受不清么?
宋轶到时,锦厘在校场练习骑射,姚琼也在。听得禀报, 他只道:“让他们等着吧。”
一箭出去,百步穿杨。
“你这人,忒不厚道了。既然答应阿珲,要与他们方便,如今人来了,你倒拿起乔来。啧啧,你是故意要给人难堪是吧?”
锦厘收起弓箭,回到这边灌了半壶水下去,抬眼看到姚琼又在把玩那个陶俑,陶俑里又灌了酒,从嘴那边吸吸便有美酒溢出。姚琼就跟只偷腥的猫一般,有一下没一下地啜那张小口,锦厘看得直皱眉。
“我说,你是不是该收敛一点。令尊让你回平城可不是为了让你玩物丧志的。”
姚琼盯着陶俑,眼也不抬,“老头子让我回来多陪陪武威公主,他盘算的什么我还不知道?对这事,实在提不起兴趣来。”
“你就对这种东西提得起兴趣?”
姚琼大笑,“若是遇上这样的美人儿,我立马娶他回家!”
锦厘很有些不屑,“只不过做给人把玩的玩物罢了,你还当真了?这画古楼做这种玩物,着实有伤风化!”
风化?这是他们鲜卑族该挂在嘴边的词么?
“你怎么跟阿珲一样,做事越来越一板一眼,跟那些个老古板的汉人似的,我们胡人可没那么多虚伪的礼仪客套。”
“还真是夏虫不可语冰!”
“你说什么?”
“没什么!”锦厘摆摆手,不与他一般见识,翻身上马,弯弓搭箭,继续骑射去了。
“你在蔑视我!胡人就按胡人那一套定输赢!”姚琼蹿起,骑马追上,其威风程度丝毫不输给锦厘。
于是,两兄弟把有客上门的事情顺利地忘到西北坡去了。
眼见看到午时了,两人才舍得走出校场,接过侍从送上的汗巾子抆完汗,两人互看一眼,愣了愣。
锦厘回头,“漱玉斋的人可还在?”
侍从似有些犹豫,“还在前厅。”
“出了什么事?”
“这个、小的也说不清楚,还请公子亲自前去看看。”
锦厘暗自抹了一把汗,若是让拓跋珲知道自己将他的贵客晾了近两个时辰,他的耳根子怕是要不得清静了。
他记得去年,魏帝让他与一个汉人夫子学习礼仪,因为有事耽搁,去得晚了一会儿,那汉人端着一张老脸,在他面前讲了两个时辰的经史子集,尽是教导让人如何懂礼的典故,借机指责他的无礼放肆。
他默默忍受了两个时辰,待那夫子终于肯停嘴时,锦厘有礼地问了他一句,“先生可是讲完了。”
那汉人夫子见他十分温顺恭谦,非常满意地点点头,还赞了一句“孺子可教也”,下一刻,便被他丢出了大门。
至今他还记得他气得胡子发抖,怒目圆瞪的模样。
锦厘一直觉得自己是仁慈的,此事若是换做姚琼,不用一刻钟,一个剑鞘子就将人戳门外去了,保证他三月起不来床。如果是换做拓跋珲,那厮估计会直接抬一具尸体来,一边虚心求教,一边验尸,足够给人留下终身阴影。
今日这般怠慢漱玉斋,不知道年轻气盛的小宋先生,会不会直接破口大骂他没教化。一想之下,锦厘竟然突然很想看看被拓跋珲推崇到如此高位的小宋先生会露出如何丑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