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休怪我等!她这般丢人现眼的出身,雁家能认她就不错了,她还求什么?!”
众儿郎们分开而战,专盯着书房之类藏着秘密的地方。雁莳独自把众长辈们堵在门口,不许他们任何一人出去。雁家人渐渐意识到不对,有机灵的郎君要试探跑出去时,被雁莳靠在门上横枪在脖间,僵硬地不敢动弹。
这般闹得不可开交,整个院子被弄得乌烟瘴气。雁家人脸色铁青,有几人在和雁莳对骂时,居然被雁莳气晕了过去。双方又打又骂,越到后面,实力占据了主要因素,雁家人放下了面子,舍弃了名门的面子,对雁莳破口大骂。
雁莳无所谓地听着。
众人从堂后闹到了堂前,到了想拧着对方请别人评理的地步。忽然,雁莳目光一凝,手中提稳枪做好防备架势,猛地旋身跳起,挑开身后向她砍来的长刀,人跃到了院中空地上。而这一跃,周围哗哗然涌出了无数人马,将她包围其中。雁莳定睛一看,发现是执金吾的儿郎们。她一想,便知是雁家搬来了救兵。
雁莳被围中间,四周儿郎的首领喝道:“雁家报有人滋事,雁将军你带着光禄勋儿郎这般胡闹,把我们执金吾放在哪里?跟我们走一趟吧!”
雁莳道:“各位郎君们,这是我们雁家的私事,不该你们管吧?”
雁家长辈立刻反驳:“绝不是私事!那些光禄勋的儿郎们着官服,必是被此女拉来,以公谋私的!各位郎君莫放过了这等豺狼之辈!”
雁莳:“喂……”
她懒洋洋的话被对方打断喝住:“闭嘴!你这个小妇养的野种,不配开口说话!”
雁莳脸黑下去,额筋跳了跳。她总是被雁家呼来喝去,骂个不停。她当做没听见,不跟他们计较,他们倒是越来越来劲儿了……她正要发怒,耳尖忽然动了动,因听到了另一个不属于他们这边争闹方的声音。
不急不缓的脚步声从府门的方向走来。
雁家乱成了一锅粥,连守门小厮都跑了。有客人上门,他们竟无人知道!
所有人一同扭头,往府门方向看去。府门下,日光葳蕤,将错乱光影剪开。青年郎君负着手,慢腾腾走进来,身后跟随着夏国来的两位客人,一男一女。赫连平和娜迦围观着雁家的闹事,看雁家几位长辈脸色纷纷变,乃是认出了为首那面色冷淡的青年郎君的身份。
众人结巴:“陛陛陛陛陛下!”
他们想:您老人家不是天天待在宣室宫中,我们什么时候去都能找到您么?您怎么突然就出宫了?您什么时候有了这个私访的爱好啊?老臣们没听说过啊!
李玉目光抬起,望他们半天,问:“小妇养的便是野种,你们都这么认为吗?”
此朝不兴跪拜,众人即使在宫外见到皇帝陛下,即使在最不堪的时候被李玉撞见家事,他们也依然只会拱手欠身。但李玉这话一出,众人噗通跪地:“臣惶恐,臣不敢那么想!”
天下人皆知,陛下昔日乃歌女所出,歌女后被先太子领入东宫。歌女入长安时,身边便已携带一孩童。那孩童随歌女在民间生活数年,初入长安,紧张又害怕。那个小孩子,便是日后的皇帝陛下李玉。
昔年初入长安的被歌女牵手牵入东宫的孩子,不会知道自己日后的地位。
正如现今跪下的这些雁家人,不能提前得知自己对雁莳的讽刺,相当于讽刺陛下,还被陛下本人听到了。
黑压压一片,众人齐跪。
雁莳想要大笑,难得有畅快之感:狐假虎威的威风,她今日方知!
李玉在雁家掀起了一阵风潮时,他的妹妹,也不枉多让。李皎那日发现郁明把他准备数年的玄铁、陨石卖了后,与郁明大吵一架,双方不欢而散。吵架的主人双方没被吓着,唯独苦了围观的一众仆从。
长公主殿下她是不服输的。
她夫君不理她,她自己托人去问,问长安城中有哪些地方接买了郁明的东西。她带着扈从和明珠,连日奔波,要将郁明卖出去的东西,重新买回来。郁明觉得李皎太过干涉他,觉得他想养活她完全无错。一把刀,对他来说,什么时候都可以有。他自己都不着急,李皎凭什么甩他脸子?
郁明气怒交加,一脚踹翻案木。他翻出自己那本记录李皎多年罪行的小本子,义愤填膺地抓起笔,勤勤恳恳地记录起来,记她这次又如何骂他,如何扫他脸面。
他从碎碎记中得到快感,火气慢慢消下去。
忽然,他听到一阵脚步声,忙慌然丢开了手中纸笔,往床下一甩,挺直无比地站起来。郁明眼角余光看到小本子没有完全被丢进床底下,他正要踢一脚,门被推开,李皎站在门前。
郁明忙往旁挪一步,挡住李皎能看到他那小本子的视线。
李皎:“……”
一眼扫到他似在藏什么,然她大气,不跟郁明这小家子脾气计较。她迈步进房,随意道:“夫君,我方便进来跟你聊一聊吗?”
郁明紧张她发现自己的秘密。
他斩钉截铁说:“不方便。”
李皎迈出去的脚步顿住,没想到郁明这么不识抬举:“……”
郁明:“出去出去!男人住的地方你怎么能随便乱逛?”
李皎幽幽道:“你忘了我们成亲了?”
作者有话要说: 小本子的秘密要被发现了o(n_n)o哈哈~
☆、第61章 1.1.1
郁明不太想让李皎进来,不太想跟李皎交流。他因为自己藏起来的小本子的缘故心神不宁, 即便他很多时候于感情上反应迟钝, 可他也知道他那小本子, 不是反应迟钝的事,而是背着人腹诽人。郁明纵是说服自己“我怨她数年实情有可原”, 但他到底不愿被李皎看轻。
然而他又确实拦不住李皎。
扈从与侍女们等候在门外,郁明就是不欢迎,李皎也进了屋。李皎心事重重, 没太在意他背着自己在做什么。她站在屋中青年面前,青年没请她入座,她蹙着眉, 在脑中整理一番自己的语言, 语重心长地与郁明交心:“我知道‘望山明’丢了后你不好受,想重新找大师打造一把神器送回北冥。你拿不回刀,就一日无颜回北冥。天地君亲师,铸刀之事如此重要, 你该有原则些, 不应为任何事而让路。”
郁明心中迫切希望李皎赶紧走,他一眼又一眼地偷瞄自己扔在床下、露出一点纸页的本子。李皎的话于他听来,左耳进右耳出,听得心不在焉。不过他垂着眼, 浓睫覆在眼上,脸上表情淡淡,在李皎看来, 倒像是郁明认真听她说话似的。
李皎劝得便更深情了:“你我本是夫妻,花谁的钱不是钱呢?我理解夫君你大丈夫,不愿吃我的用我的。只是眼下铸刀事情更重要。夫君你的钱,可以先攒下来,”她说着停顿一下,耳微红,“等日后,我们也不一定非住长安啊。我可以跟夫君你走江湖,到时候你的钱就有用了呀。”
郁明:“唔唔唔。”
李皎:“……”
她在怀着小女儿害羞心事时,怀疑地瞥一眼回复得这么敷衍的郁明。李皎目光闪一下,顺着他的视线往床下瞥去。郁明往旁挪一大步,挡住了李皎的视线。他勾住李皎的肩,把李皎往门外送。李皎抬头看他,郁明郑重其事:“你说得对,思虑周全,我都听你的。我认错,我没悟到你的高度。从此后我不花钱了,你说铸刀就铸刀,你说攒钱就攒钱!”
郁明说得豪气无比:“咱们夫妻,都听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