皎娘却犹自惴惴, 想着梁惊鸿这般来了又去了是要做什么,以梁惊鸿的霸道性子,岂会安生, 只不明白他为何来了话都未说一句便走了,莫不是又想使什么龌龊手段
想到此不觉摇头,这也不是燕州府那时候了,他正在兴头上丢不开,如今可都过去五年了,纵有多大的兴头也该过去了吧,尤其他这样的男人。
皎娘微微叹了口气, 她此生所求不过安稳度日罢了, 可即便这小小的想头也是奢望,从燕州到姑苏又到京城, 她终是又落在梁惊鸿手里了,佛曰聚散皆是命数,难道此生与梁惊鸿裹在一起就是自己的命吗。
皎娘惴惴的一宿未眠, 次日一早梁惊鸿未来倒是来了一位访客, 婆子进来通传说侍郎府周夫人来访, 皎娘微微一怔, 一时间不知婆子说的这位侍郎府的周夫人是何许人。
其实就连这些使唤婆子, 也都是昨儿梁惊鸿走后李顺儿遣过来的, 昨儿梁惊鸿走了不久,李顺儿便来了, 进来给她见过礼, 接着把屋里屋外的使唤婆子都换了,这几个一瞧就知是有体面的婆子,一行一动都极有规矩, 让皎娘不觉想起了韩妈妈。
想起韩妈妈,便想起韩妈妈对自己的好来,心中不由愧疚,想那韩妈妈也是倒霉,本来那样的年纪,又早有了体面,却因自己,命丧火场,连个囫囵的尸首都未落下,而那一场大火,整个别院都烧成了灰,里面的人何能生还,想到此不免恻然,哪有心思见客,更何况,这位侍郎夫人自己根本不认得,来寻自己做甚
想着便要推拒,那婆子大约知道她的想法,忙开口道“大娘子刚到京,想来不知,咱们这位礼部的侍郎大人正是从燕州府升上来的。”
燕州府,姓周,皎娘一怔便想起来了,不禁道“这位夫人娘家可是姓叶”
那婆子点头“正是姓叶,跟咱们侯府沾亲,论起辈分来,小侯爷要称呼一声表姐的。”大约是怕皎娘不见,婆子又说了几句。
皎娘倒不是不想见叶氏,虽说当年因梁惊鸿,自己跟叶氏之前有了嫌隙,到底她也有难处,更何况,她虽助了梁惊鸿,却也帮了冬郎,想来若自己想知道冬郎的消息,也得询她,只不过,皎娘略往窗外看了一眼,有两个十来岁的小厮,正陪着寿儿在院子里荡秋千呢。
秋千是昨儿下午李顺儿让人进来安的,那两个小厮一看就是精挑细选出来的,一个叫庆儿,一个叫丰儿,虽不过十来岁的年纪,却极是机灵懂事,不到半天就跟寿儿混熟了,又有秋千这样的玩意,寿儿也不吵着找阿宝了,到底是孩子心性,性子来的快,去的也快。
皎娘本来还犹豫是不是让寿儿避避,却又一想,如今她们娘俩都住在这儿,哪里还能避的过,早晚都要见的,便道“既如此,就请周夫人进来待茶吧。”
婆子似是松了口气,忙着去了,不大会儿功夫,便引着叶氏进了院儿。
一进院,叶氏便听见一阵孩子的笑声,那笑声颇为稚嫩,叶氏不免住笑声处看了过去,只见墙边儿上搭了一架秋千,秋千两边的绳索都缠了厚厚的棉布,下面的板子也换成软凳,有个四五岁大,穿着一身大红衣裳的小公子,正站在那软凳上,两只小手扶着秋千索,旁边两个小子帮着他推秋千,侧面立了两个身材壮硕的婆子,一瞧就是有身手的,目光紧紧盯着秋千上的小人儿,防着小公子荡的兴致上来,抓不稳,摔出去。
大约是见来了生人,秋千上的小公子停了秋千,一跃跳了下来,旁边的两个小子唬了一跳,忙要伸手扶他,却被他挥手打开,然后蹬蹬的跑到了叶氏跟前儿仰着头打量叶氏半晌问“你是谁啊,是来找我娘亲说话的吗”声音还带着些小奶音,却清脆有力,毫不怯场。
叶氏倒是愣住了,定定瞧着眼前这个孩子,这眉,这眼,这小脸,活脱脱就是惊鸿小时候的模样啊,先头惊鸿说有个孩子,叶氏也觉着必是抱养的,毕竟皎娘的身子她是最清楚的,能保住命都是佛祖保佑,又怎可能生出孩子,想是为了避人耳目,加之她一个人总归寂寞,抱养了一个搁在身边,权当个伴儿了。
可抱养的能长的跟惊鸿小时候一个模样吗,叶氏可不信世上有这样的巧合,这么个像极了他的小家伙,惊鸿昨儿竟没瞧出来不成。
又一想,惊鸿昨儿匆匆跑去自己哪儿的情景,简直跟落荒而逃差不多,估摸是被皎娘跟突然冒出来的孩子吓住了,自然也没底细瞧这孩子。
就这孩子的眉眼,根本不用猜都知道必是梁家人。
寿儿见这位夫人不说话却只顾盯着自己看,不禁嘟了嘟嘴待要再问,却听他娘的声音传来“寿儿不可无礼。”
寿儿急忙回头,果见娘亲从屋里走了出来,遂唇角一弯露出个大大的笑,也不再理会叶氏,蹬蹬的跑了过去,本想扑进娘亲怀里撒娇却想起娘亲的身子不好,到了跟前便站住牵了皎娘的手指着那边的秋千道“娘,娘,你刚瞧见我荡秋千了吗,寿儿荡的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