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便知道她的身子不宜有孕, 心里也希望不是,可她瞬间惨白的脸色依旧让梁惊鸿心里不爽,目光亦有些沉, 忍不住开口道“若有孕却是喜事,怎娘子吓的这般, 是你不愿生还是不愿为我生”
梁惊鸿这几句话说的极慢, 几乎是一个字一个字说出来的, 语气比刚更轻了些, 明明轻若鸿毛的话, 落在皎娘耳中每一个字都如擂鼓, 咚, 咚,咚,每一字每一声都重重砸在她心上,砸的她心惊肉跳。
皎娘自落生身子便不好, 是个朝不保夕的病秧子, 爹娘都是打着唬养的, 不知什么时候就夭折了,虽说后来险险的成了人,更是嫁了潘复, 却从未想过会有子嗣, 毕竟她的身子太弱,爹娘曾询过大夫, 大夫说自己禀赋虚弱,而腹中胎儿皆是气血所凝,她气血亏虚,是极难结胎的。
爹娘犹不死心, 后来又暗暗询了几位郎中,都是这般说辞,方才作罢,正因这个,当日潘复上门求娶之时,爹娘便把话说在了前头,若不是潘复发誓说并不在意子嗣,爹娘也断不会应允亲事。
成婚之后,虽与潘复相敬如宾,却只有夫妻之名并无夫妻之实,自然也未想过这些,如今忽而听到梁惊鸿的话,真如晴空霹雳一般,也才想起,当日那些郎中诊断的是极难结胎,极难并非不能,也就是说,即便她身子弱,也并非绝对不会有孕的。
尤其,经过这许多日子的调养,她的身子已好的多了,不似之前那般不长就会病一场,便跟那些康健结实的妇人不能比,也不再是风吹吹就倒的病秧子。
更何况,梁惊鸿精力旺盛,纵是有了些节制,不似开始那般,也是勤的紧了,若赶上自己身上不好,隔个几日不能近身,折腾起来,那一整宿都是睡不得的。
说也奇怪,先头几次大都是半截便受不住晕过去了事,后来虽也觉有些受不住,却再未晕过,不知是自己身子调养的结实了,还是梁惊鸿有所节制收敛的缘故。
可不管如何,两人那房中之事都算极勤的吧,便皎娘不懂医术,也知那事勤了是会有孕的,就如那些新婚的夫妻,正在热乎头上,转过年便很多都抱上孩子了。
想到此,皎娘脸色更白了几分,她怎么能有孕如何能生子
皎娘的神色变化尽数落在梁惊鸿眼中,就如一把热油淋在火上,陡然窜起,盯着皎娘的眼睛都有些发红,薄唇紧抿,那样子似是要噬人一般。
皎娘被他的目光吓住,身子禁不住一颤,却极力稳住了心神,与他对视良久,忽的冷笑了一声“六爷可是恼了,倒让皎娘愈发糊涂起来,六爷是想要子嗣了吗”
皎娘一句话倒点醒了梁惊鸿,是啊,自己是怎么了本来是担心她的身子不能有孕,怎么见她脸色不好便恼怒起来,只不过一想到她不想为自己生养孩儿,胸中那股火气便怎么也压不住,而她这开口一句六爷,更是刺耳,梁惊鸿自然知道她是故意的,故意与自己生分。
谁说她性子温顺的,这丫头若想气人,根本不用发脾气,只轻飘飘的一句生分的话,就能把自己气个半死,若搁以往,何曾有人敢如此冷嘲热讽的挤兑自己,对,就是,挤兑,别看这丫头平日里不怎么说话,往往自己说一车话,逗弄半日,才对付似的应上一声,可真要开口了,这张小嘴里吐出来的,每一个字都跟刀子一样,又冷又利,扎的人心窝子疼。
若换个人试试,被自己打个半死都是好的,偏偏她是皎娘,骂,骂不出口,打又舍不得,先头那回见她死气沉沉的躺在榻上,真吓坏了他,那一瞬他都恨不能捅自己几刀。到如今,更是恨不能搁在心窝子里捂着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