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说这位小爷未指名道姓,孙婆子自然也明白问的正是纱帐里躺着这位,实话说吧,只怕这位小爷恼上来迁怒自己,偏这事儿人命关天又不能扯谎 ,这说也不是,不说更不是,真真能难死人。
见这婆子不吭声,梁惊鸿脸上的笑渐渐淡了下去,剑眉微蹙,落在孙婆子身上的目光愈发沉凝,并未说话,只轻轻冷哼了一声,便吓的孙婆子腿一软,竟跪在了地上哆哆嗦嗦的道“六,六爷”话都说不利落了。
旁边的韩妈妈暗暗叹了口气,开口道“大娘子这几日倦怠渴睡,今儿又呕了一早上,六爷担心大娘子的身子,心下有些急,因知你经验老到,方寻你来问问,你莫怕,只管照实里说便是。”
韩妈妈神态慈和,缓声细语终是安抚了孙婆子,神色略定了定,方道“按,按说,大,大娘子的身子是不宜有孕的,而,而且,以小人以往与人接生的经验,倦怠渴睡,也,也不一定就是喜,喜”
韩妈妈微愣了楞,倒有些佩服这婆子了,瞧着似是吓破了胆,可这几句话却应对的格外稳妥,并未直接答六爷的话,也没扯谎,该说的却都说了出来,先说她曾提醒过大娘子不宜有孕,有言在先,如今便是有了差错,亦不能怪责她,把自己先摘出去撇清了,再言症候像也不一定是,算是稍稍转圜安抚了一下,虽说六爷并不需她一个接生婆子的安抚,但好歹表明了自己的立场。
可别瞧这婆子哆哆嗦嗦的,行事却颇有心机,也难怪她一个寡妇能在偌大的燕州府站住脚,且在众多望族富户的后宅中混的如鱼得水呢。
只不过她这些心机用在六爷跟前儿怕是不中用了,果然,梁惊鸿听了微微蹙眉“我问你若有孕当如何”声音虽不大却有些沉,听在孙婆子耳中忍不住打了激灵,心里暗暗叫糟,本想说几句罗圈话糊弄过去了事,哪知这位小爷却是眼里不揉沙子的主儿,非要究根结底不可。
见混不过去,这婆子只得苦笑道“说到底,小的不过就是个接生的婆子,跟人学了些接生的土法子,勉强当个糊口的营生做,接生许还成,瞧病却是万万不通的,只是今儿六爷动问,小的少不得胡说几句了,六爷听了莫恼怪小的才好。”
说着顿了顿方道“大娘子有些先天不足,本就比寻常女子娇弱,骨架又瘦,玉径狭小,若不生养也没什么,一旦有孕,可就难说了,便是前头保养的好,能安稳到足月,待临产之时,产道难开,岂非要”说到此,却不敢往下说了。
便她不说,屋里人也都听明白了,产道难开,生不出来,不就活活憋死了吗。
饶是梁惊鸿听了这话,也不由脸色一变,微微侧头去瞧帐内的皎娘,大约是先头那番呕吐折腾,白皙的俏脸上染上一层黄蜡蜡的憔悴之色,瞧着都叫人心疼,虽未睁眼却睡得并不安稳,细弯弯好看的眉忽而皱了起来,结在眉心处,似在那清淡的眉眼间结了一段轻愁,丝丝缕缕牵在人心里,扯不断理还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