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来皎娘不出去便是怕万一碰上见过自己的街坊邻居什么的, 传出去麻烦，虽说这件事儿从头到尾都是梁惊鸿暗设陷阱，一步步把自己逼到如此境地, 可若说出去怕也无人相信自己是被胁迫的哪一个。

毕竟一个是出身世族的大家公子，一个清寒小户的落魄秀才之女，又已嫁做人妇，若说被胁迫, 何人能信，想必都会说是自己贪慕荣华富贵, 行勾引之事, 这么说还是好的, 没准儿有更难以入耳的, 自己倒没什么，横竖不过一死, 却怕牵累了爹娘兄弟，每每想起这些, 心里一阵阵发寒，哪里还能去逛园子，瞧热闹。

却未想梁惊鸿非让自己去不可, 这些日子，皎娘若是连梁惊鸿的性子都不知道，便算白活了, 虽自打那晚过后, 他看似温柔和悦, 好说话儿，却不过是仍未厌烦，男人若未厌烦便有耐心, 但他真要做什么，谁又能拦得住，就像今儿，自己一早便说了不去，他却根本不理会，直接让韩妈妈帮自己更衣，并拿了这顶帷帽戴在自己头上。岂容自己说不去便能不去。

皎娘心知今日必要出去了，有这顶帷帽遮挡，却也暗暗松了口气，便运气不济，碰上熟人，也不会认出自己。

梁惊鸿见收拾齐整，便要牵她的手往外走，却被皎娘抽手避开了，梁惊鸿虽有些不满，想想皎娘的性子，惯常是个最规矩的，莫说如今跟自己这般不清不白的，便当初跟潘复有名有份的时节，也没见亲近过，在这屋里只自己跟她的时候，稍稍凑近些，都要躲要避继而满脸通红，那又怕又羞的样儿着实招人疼。

皎娘大约是怕梁惊鸿再有什么逾越之举，忙道“不是要去逛园子的吗怎不走”不知是紧张还是害怕，声音都有些抖。

如今梁惊鸿把皎娘看的心尖子一般，哪见的她这般，便不再为难，目光一闪笑道“我原是怕前头地方大，人来的杂，你又不认得路，我牵着 也免得你走丢了。”

这话摆明了是打趣自己，又不是小孩子，都多大人了，还能走丢，更何况还是在自己住的别院里，岂非成了笑话。怕他又说出什么话来，忙催了一声“走吧。”

梁惊鸿岂会不知她这点儿小伎俩，看了她半晌，轻笑了两声，便抬脚往前走。皎娘跟在他后面走了出去。

沿着廊子一出垂花门，便听见 一阵紧密的鼓点声，接着便是丝竹琴声伴着那水磨的声腔，隔着水隐隐约约的传过来，虽听不清到底唱的是哪本戏，却说不出的好听。

略听了一会儿倒是听出是个小生，声音清沥沥的有风骨，不似坤角儿那般缠绵。

皎娘虽没看过多少戏，却总听阿爹说，阿爹是个戏迷，举凡应酬便不想去的，若赶上人家请了戏班子，也必会去， 不是为了应酬是为了看戏，看了戏回来，若兴致不减，便会跟自己跟冬郎说起来，诸如今儿演了几本戏，都是些什么故事，伶人们唱的如何，扮上相好不好看，诸如此类，滔滔不绝，能连着说好几日。

皎娘记得阿爹说过，坤角儿还好，只要身段好，扮出来美，功底差不多，便都算是好角儿了，可小生唱容易，唱的好的却难，因小生毕竟不是坤角儿，声音要清，还需有风骨，方能称的上好角儿。

先前皎娘看戏的时候，还特意留意过，并未听出来阿爹说的风骨来，还当阿爹是说笑话哄自己呢，可今儿听见这个小生的声腔，忽然便领略到了阿爹说的风骨，是可意会不可言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