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起潘明成皎娘不免想起自己的兄弟,过了今年冬郎就十五了,虽说一直跟着父亲在潘家书塾中念书,到底不是长久之计,这书塾说白了只是潘家为自家子弟办的蒙学,教授的也是浅显,大多是潘家族中子弟为了开蒙上几年,开了蒙便会另寻他处,有些家中有门路的,更会不惜重金聘那有学问的名师大儒来家做西席,只可惜,潘家族中子弟虽多,却大都只知享乐,争气者极少,便请了名师也没见几个成才的。
有时皎娘总觉上天不公,似潘家族里那些终日只知吃喝嫖赌的子弟,名师请了一个又一个,反倒是冬郎这样天赋极佳,聪慧又刻苦的,却连寻个进学的机会都难。
想起自家兄弟,皎娘开口道“前次相公言道寻人扫听扫听冬郎上学的事,可有眉目”
潘复听了笑道“先头是有些作难,不知去何处寻这上学的门路,如今倒是造化,便不算个事儿了。”
皎娘听了心中欢喜,忙问“可是有了妥帖的门路,是什么门路听闻那些好学堂门槛高的紧,压根不收咱们这样寻常人家的子弟,而那些有些名声的先生,更是极挑剔的。”
潘复摇头“以冬郎的资质,还怕先生挑剔不成。”
皎娘不免叹了口气“这话说的,若那些先生挑的是这些,又何至于耽搁到今日。”
潘复自是明白妻子的意思,笑道“这事娘子且别急,容我先卖个关子,等事儿成了再仔细说与你听,也免得你心里存着事儿日夜里惦记,劳了心神不说,更不好将养身子,只一句话,娘子尽管放宽心等着好消息,我这当姐夫的必给冬郎寻个妥帖的好去处便了。”
皎娘见他不说明白,想必还未抵定,自己再问也无济于事,便只得先撂下,横竖这样的大事也不是三两日就能成的,且听相公的语气,这次许真有机会,若冬郎知道,不定心里多欢喜呢。
想到此处,皎娘忽觉身上都松快了些,正想着呢,便听见外头李妈妈的声音“小舅爷来了。”
皎娘神色一喜,真是不禁念叨,正念叨着呢人就来了,忙着穿鞋下了炕往外走,刚走到门口,帘子便打了起来,迈进来一个身姿挺拔眉眼俊秀的少年来。
见了皎娘,叫了声阿姐,声音有些嘶哑,跟那张俊秀的脸颇不匹配,皎娘却不在意,伸手携了他的手,上下打量一番微微蹙眉“怎么瞧着比上回瘦了好些,莫不是学里的饭食不合口,回头姐做些点心糕饼,给你带去。”
少年忙道“学里的饭食很好,阿姐不用做什么糕饼。”
潘复在旁道“他这年纪,正是窜个头长身子的时候,吃再多也是不胖的。”
皎娘听了,伸手比量了比量弟弟的头顶,点点头“倒是比前些日子又高了些,上回来才比我高半个指头,今儿比着都高一指头了。”
少年抿了抿唇,摇摇头“姐姐上次是量差了,又不是地里的麦苗,怎可能长这么快。”他这一抿唇便露出脸颊边儿一侧的酒窝,顿时显得一张脸更俊秀了些。
皎娘惦着脚给他正了正头上帽子,笑道“还别说,姐姐瞧着你就跟那地里的麦子苗差不多,记得前几年才到姐姐腰这儿呢,这不一晃眼的功夫都比姐姐还高了。”少年唇角微微扬起一个弧度“阿姐上次也是这么说的。”
说着,给潘复见了礼,叫了声姐夫便站在皎娘身边不开口了。
潘复知道小舅子性子冷,不大爱说话,也不在意,便站起来道“冬郎难得来一回,你们姐弟俩好好说话儿吧,我去衙门里走走。”
皎娘送着丈夫出了门,方回转拉了冬郎的手在炕边坐了,见他身上还是去年自己给他做的棉衣,穿了一年,面上都有些旧,领口襟畔也磨的发白,倒是洗的极干净。
皎娘上下比量了比量笑道“个子蹿的真是快,我记得这件棉衣去年上身的时候还有些大的,这一年的功夫,瞧着竟有些小了似的,好在前几日我给你赶出了几件,本还说让李妈妈抽空送了家去,不想你今儿来了,倒省的劳动她跑这一趟了。”说着便要去拿出来。
却被冬郎拦住“阿姐你坐着,我去拿。”扶了她仍坐回炕上,还把炭盆子往她炕边儿挪了挪。
皎娘也不跟自己弟弟争竟,指了指里屋“就在里屋靠墙的躺柜里,蓝布包袱皮用红布绳系的那个就是。
冬郎点点头,进了里屋,不大会儿便捧出个老大的蓝布包袱来,放到炕上打开,见里面整整齐齐叠着一摞衣裳,有棉的,有夹的,还有几件单的,亵衣袜子鞋都有,从里到外一应俱全,针脚细密都是簇新的,显见是新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