抚琴的男子,奢华的白色长袍纷纷扬扬弥散开去,身上落了零星的花瓣,身边搁着一把霜白长剑,剑鞘上雕着栩栩如生的木兰花。
他站起身,见她如一朵白蝴蝶般,手里拎着一个花花绿绿的东西飞奔而来,有些嗔怪道:“怎么抓了琉璃蜥,当心被毒刺伤到。”
她奔到近前,额头上沁着汗珠,喘着气,“叔叔忘了,这世间除了炎阳火,没什么能伤到我啊。”
说着,额头就被轻轻敲了一下。
她揉着额头,身高才勉强过了他的心口,仰面看他逆着光的脸,“好好好,叔叔别生气,我现在就去把它放了,等我啊。”
“慢着。”
男子叫住她,走到她面前,单膝跪下,伸手替她将绣鞋上的缎带重新紧了紧,口中道:“跑的时候要慢点,当心摔倒。”
她早就习惯这样被宠爱,就站着等着他慢慢将带子一一系好,看着他的头顶,轻轻地唤了他一声,“叔叔。”
“嗯?”那人抬头,满心满眼都是倾城的笑意,冷不防,眉心就被亲了一下。
“我去玩了,等我。”她做了坏事,笑嘻嘻地跳开,欢脱地像一只白蝴蝶一样飞走了。
身后那人还在喊她,“慢点跑!”
“知道啦!等我啊!别一个人先走了,等我!”
她一面跑,一面笑着回头看他,却忽然什么都看不见了。
一阵狂涌的热浪,铺天盖地而来,炎阳天火,呼啸间将她化成了飞灰!
啊——!
萧怜惨叫一声,两手向着空中一通乱抓,周身尽是冷汗,“等我,别扔下我一个人,等我啊……”
她零零碎碎地哭喊,紧闭着双眼,明知在梦中却醒不过来,好不容易触到一方衣袍,便死死抓住不放。
“你别走,等我,别扔下我一个人在这儿……”
耳边,响起那人的声音,“不走,陪着你便是。”
只是这一句话,那梦中的火海便奇迹般的消退了,被烧焦的木兰树重新开满了花,她就渐渐安静下来,双眉舒展,继续在一片花荫之下睡了。
……
萧怜昏天黑地睡了一整天,醒来时,大队已经入住了平镶城。
胜楚衣不见了踪影,只有秦月明坐在外面一边儿扇着蚊子,一边儿等她醒来,见她终于有了动静,跳着钻了进来,“我的爷,你总算醒了,再不起床,我都快被这平镶城的蚊子给吃了。”
“这么快就到这儿了?”
“是啊,太守设宴接驾,人都进城去了,连你那心肝儿国师都不鸟你,只有我还饿着肚子守着你,你看我好吧?”
萧怜立刻发觉到了不对劲,“他心情如何?”
“我来的时候,轿中就只有你一个人了啊。”
萧怜嘟囔,“老子不过就是多睡了会儿没理他,至于吗?难道在梦里骂他了?”
秦月明倒抽一口气,“我的妈呀,该不会你又说梦话了吧?”
“我经常说梦话?”
“还不就是反反复复那几句,等我,别走,这类乱七八糟、没头没尾的话,我都听了三年了。”
“……”完了,事儿大了!
当晚,萧怜被萧洛和秦方东拉着,去了花楼,一整夜,染了满身的酒气和脂粉味,直到大队开拔在即,才摇摇晃晃回了大营,正好撞见胜楚衣起轿。
“喂,内个,等等!我有话跟你说。”
里面的人不说话。
这玻璃心!
萧怜本来想把自己那个反反复复不知做了多少遍的梦一股脑儿都告诉他算了,可见他这副小气到死的模样,立刻就又全都咽了回去。
“内个,我知道我昨天说梦话,让你多心了。”
里面坐着的人还是不说话。
“你听我说,其实……”萧怜眼珠子和脑子都转得飞快,“其实我是梦见我母后了,梦见她不要我了,嗯!”
里面的人勉强“嗯”了一声,之后那黑轿便落下了厚厚的黑色绸幕。
萧怜可怜巴巴地立在外面,看着他起轿,心里骂道:真难哄啊!要是给她个机会重新选男人,一定不选这么鬼精鬼精又容易受伤的,怎么也得找个……
找个什么样儿的呢?
这世间的男子,好像也没谁入得了眼了。
妈蛋!真烦!
她索性转身飞跃上马,狠狠地抽了一鞭子,那马一声长嘶,扬开四蹄,刨了一路灰,冲到大队的最前面去。
如此一路,两人再无交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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