闵延仕大怒:“我怎么叮嘱你们的?”
下人战战兢兢地回答:“夫人把少夫人带出去,我们阻拦了,可少夫人自己要去,谁知道,回、回来就那样……”
眼下局势一片混乱,闵延仕明白自己已经失去了皇帝的信任,他若贸然去找开疆商议对策,怕是连开疆都要拖下水。
但既然皇帝还没翻脸,他不能轻易放弃自己在京城里的权力和行动自由,于是策马奔回家中,先救韵之。
韵之被丢在了闵府祠堂,捆着手脚,她身上被婆婆用发簪扎了无数下,闵夫人身边的几个下人也对她又打又掐,回来后就丢在这里,号称要她反省思过,可走之前,却往她身上浇了一盆凉水。
闵延仕赶回来,见祠堂院门上了大铜锁,下人说钥匙在夫人手里,他顾不得去找钥匙,翻墙而入,可祠堂正厅的门也被上了锁,怒火冲天的人,几脚就踹开了门,终于见到了里头倒在地上奄奄一息的韵之。
看到被捆了手脚,堵住嘴,满身血痕和撕碎的衣裳,更浑身湿透身体冻得抽搐的妻子,闵延仕绝望的眼前一黑,险些站不稳。
慌忙解开绳索,将韵之抱在怀里,她睁眼看见自己,却是用尽最后的力气哀求:“救奶奶……救我娘……延仕……”
闵延仕什么都没说,抱着韵之回到房中,命初霞和奶娘她们好生照顾,而后去了书房,写下状纸,取了佩剑,一路来到母亲的卧房。
闵夫人和几位妯娌正说笑取乐,今天狠狠折磨了祝韵之一顿,她扬眉吐气、心情舒畅,可没想到,儿子竟然提剑杀来。
“畜生,你反了,你要杀了我?”
“我不杀您,母亲日夜思念女儿,相思成疾,儿子早该为您解忧才是。”
众人面面相觑,闵延仕挥手示意下人上前,将母亲绑了。
“逆子,你不得好死,闵延仕,我是你娘!”闵夫人厉声喊叫。
“延仕啊,你要做什么,传出去你是要自毁前程的呀……”边上几位婶母伯母劝说着,“哪有做儿媳妇的,不受婆婆管教,这是天经地义的事。”
闵延仕噌的一声,抽出长剑,杀气腾腾的目光扫过那几个女人,吓得她们转身就躲得远远的。
“畜生,逆子,放开我……”
“带走。”闵延仕冷漠地下令,“随我去衙门。”
这一天,京城里两件大事,一是忠国公府被抄家流放,再便是闵府长孙,那位名满京城的第一贵公子闵延仕,竟然捆绑了生母告上衙门,告发她虐.杀家中姬妾仆役,今日又企图谋杀儿媳。
据说府衙的人当时吓得目瞪口呆,从没有过类似的案子,但闵延仕是可以将大齐律法倒背如流的人,一条条国法大于天,他堂堂正正地把自己的亲娘,送进了监狱等候审问和发落。
自然,他也使了些金银,满足了母亲对女儿的“思念”,让她和闵初霖被关在一起。
更亲自到牢中“探望”,在母女俩绝望的谩骂和诅咒里,冷声说:“我警告过你,别动韵之。”
闵府中,闵延仕他爹听说这件事,竟只是一句轻描淡写的活该,对妻子的不满由来已久,想来宠爱的姬妾死在她手里好几条人命,家务事他向来不管,更何况眼下局势混乱,胜亲王一家就快到京城了。
待闵延仕回到家中,天色已晚,韵之苏醒后正在喝药,一见丈夫归来,挣扎着从床上下来,不惜跪着哀求闵延仕:“救救奶奶,延仕,救救她……”
闵延仕将韵之抱回床上,她满身伤痕,轻轻触碰都疼得哆嗦,他压抑下怒火,冷静地说:“皇帝这么做,一定有他的企图,韵之,我必当尽我所能,救下家人。”
------------
第444章 从此再无瓜葛
韵之浑身滚烫,烧得似火炉般,府里请了太医来瞧,太医说今晚若不能退烧,怕凶多吉少,病情会进一步恶化。
少夫人不仅寒气入体,更有肝气郁结,脾虚不抒,恐怕是这些日子公爵府遭难带来的影响,若不保重,再继续伤心落泪、忧愁抑郁,恐酿成大祸。
这些话,奶娘和绯彤各说了一遍,都是含着泪,嗓子也哑了。
“今晚我守着她。”闵延仕对二人道,“你们去歇着,明日天亮我必然又要离家,你们晚上歇好了,白天才能照顾好夫人,去吧。”
二人都舍不得离开小姐,经闵延仕再三劝阻,这才退下。
闵延仕简单洗漱后,强迫自己吃了些东西,才回来韵之身边。
韵之的情绪已平稳了好些,也因烧得厉害,有些迷迷糊糊,闵延仕细心照顾,命下人用放在门外冻凉的水来浸泡帕子,反反复复镇在韵之的额头上,看着她通红的脸慢慢恢复正常的血色,才稍稍松了口气。
“延仕……”
“我在,要什么?”
“我冷。”韵之说,“我冷……”
屋子里门窗堵得严实,不敢再多烧炭盆,实则闵延仕已经热得只穿一件单衣,可他知道,韵之是病了。
毫不犹豫地掀开被窝躺下,用自己的身体来温暖妻子,熟悉的气息,熟悉的怀抱,在惊恐和病痛中挣扎的韵之,终于踏实了下来。
可闵延仕稍稍用力抱紧她,韵之的身体就会本能地颤抖,他掀开韵之的衣襟,发现从肩膀到胳膊,密密麻麻被扎了无数血痂,那细簪子再细也比针来得粗,刑部大牢的酷刑不过如此,若非是亲生母亲,闵延仕恨不得杀了那个丧心病狂的女人。
闵延仕索性掀开被子,再检查了韵之其他的伤痕,她的腿上全是淤青,那些恶毒的婆子,挑嫩的地方下手。
“对不起,韵之……”
闵延仕抚.摸过那些伤痕,手颤抖得不能自已。
“我答应你,只要王爷和祝镕他们一回来,我们就走,这份家业祖宗我都不要了,从今往后,我闵延仕和闵家再无瓜葛。”
失去了怀抱的韵之,表现出深深的不安,闵延仕忙躺下,将她箍在怀里,耐心拍哄,哄着她安然睡去。
此时此刻,随军沿途休憩的祝镕和扶意,也收到了祖母和二婶婶、三婶婶她们遭流放的消息,府中女眷统共没几个,皇帝竟然还分了三个方向发配,这毫无疑问,就是要逼祝镕他们分散开各自去营救。
至于营救时能否成功,会不会遭埋伏袭击,乃至丧命,就各凭本事了。
众人聚首商议,胜亲王冷声道:“难怪他要骗祝承干说你死了,是算准了日子,你若要往北去追老太太的囚车,就必定无法随我回京。他是要利用你爹,做些什么事,而你爹若不亲眼见到你,怕是谁的话也不信。”
扶意很冷静:“王爷,往西走的囚车,半道上会遇上我们的队伍,还请王爷保家嫂母女周全。我想和祝镕往北去救祖母,平理往东海方向去救婶母二人,既然皇帝如此安排,我们将计就计,也好让他输得心服口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