扶意小心翼翼搀扶妹妹坐下,卷起她的衣袖,上边四五条被抽得肿起的棱子,也不知是什么东西打的,像是被没头没脑地打下来。
扶意再去掀敏之的衣袖,好在四妹妹没挨打。
“怎么回事?”扶意问,“谁打的。”
“母亲……”敏之哭道,“是母亲打姐姐。”
世间最珍贵的两个字,对映之和敏之而言,如恶魔地狱一般,她们分明有生生的亲娘,却成了主仆,人前人后只能喊一声姨娘。
而那位被称作母亲的“了不起”的女人,对她们动辄打骂,毫无慈爱之心。
“我和姐姐下学去请安,遇上母亲用药,我们就在一旁伺候。”敏之抽抽噎噎地说,“母亲嫌汤药太烫,问是不是要烫死她,姐姐尝了一口,说不烫的,这样就把她惹怒了。姨娘和我娘听着动静来救姐姐,后来就……”
扶意问翠珠:“姨娘怎么样了?”
翠珠摇了摇头,像是不愿刺激二位姑娘。
“王妈妈不会再回来了,往后兴华堂里没有人敢煽风点火挑唆大夫人发脾气,你们放心。”扶意温柔地说,“将来应付大夫人,要学的聪明一些,别招惹她生气,惹不起咱们还躲不起吗?”
虽说韵之惦记着待她出嫁后,让妹妹们迁来内院住她的屋子,但这事儿并不容易,真把大夫人孤立起来,传出去不体面,叫人说公爵府的闲话。
而映之也说过,她不愿离开兴华堂,除非带着柳姨娘一起走,不然连她也不在那里,亲娘几时被打死都无人知晓。
扶意命香橼照顾两位姑娘,她带着翠珠到门外,翠珠便说:“奴婢去的时候,大夫人歪在卧房里,小姐们跪在外屋,姨娘们跪在当院。奴婢听您的话,直接把二位姑娘带出来了,果然没了王妈妈在,那里的人都好说话,谁也没吭声,装作没看见就放我们走了。”
扶意道:“今日起,你先跟着大小姐,大小姐将来离家后,再回清秋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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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9章 背后的主子是
翠珠感激不尽,便先退下,往内院去向大小姐磕头,扶意再派人知会园中管事,往后翠珠就跟大小姐。
而她离去不久,平珒就来了,听说姐姐和母亲挨打,少年脸上凝聚着戾气。
映之最懂事,主动拉着弟弟开解他,扶意便带了敏之坐在窗下,柔弱的妹妹悄声问嫂嫂:“奶娘们说,二姐姐嫁去宰相府,日子不能好过,她们家那位大夫人,比我们家的还难缠,是真的吗?”
扶意摇头:“没有的事,将来你的姐夫,会好好护着二姐姐。”
敏之说:“我也想呢,奶奶一定不能答应。”
说着话,有看门的婆子进来说:“大老爷和三公子回来了。”
扶意心里高兴,面上却吩咐:“我在教公子小姐们功课,不得前去迎接,替我向大老爷禀告。”
那人领命下去,扶意牵着敏之回来,对平珒和映之说:“今晚嫂嫂给你们温书,平珒往后每天要加一个时辰温书,回头让哥哥去弄来学堂的考题,你慢慢琢磨起来,明年要考上了学堂才能去念书。”
映之笑问:“姐姐不去迎三哥哥?”
敏之不知从哪儿学来的话说:“小别胜新婚,嫂嫂和哥哥又是小别,又是新婚,那该多不了不起。”
扶意哭笑不得,这小丫头必定不懂这话背后的意思,自家姐妹跟前说说不打紧,若是当什么有趣的话在外人面前提起,那可就失了公爵府小姐的体统。
“平珒去那边背书。”扶意支开了小少年,将映之和敏之搂在身边,告诉她们,这句话是什么意思,告诉她们何为男女之事。
姑娘们尚未开窍,男女之事听来,不懂其中奥妙,虽有些害羞,并未大惊小怪,敏之也明白了那句玩笑话的轻重,保证往后不会随便在外人面前提起。
“往后有不懂的事,就来问嫂嫂,奶娘们若是聒噪颠倒,也来告诉我。”扶意说,“嫂嫂早就想把你们身边的人都换了,那些长舌妇们讨厌极了。”
映之说:“嫂嫂,我们的奶娘不急,眼下兴华堂里人心涣散,王妈妈不在虽是好事,可一盘散沙也不成样子,遇事儿互相扯皮推诿,长久下去,可不是办法。”
扶意问:“大夫人不管吗?”
映之摇头:“过去都是王妈妈管,她从不过问,在她眼里,只有家中财务是大事,对皇上的旨意和皇后的吩咐小心翼翼、毕恭毕敬,再有与世家贵族之间往来等等,至于兴华堂里的一切,都交给王妈妈。”
敏之说:“我们的用度,也是王妈妈拨下来,每个月总要克扣些,我的奶娘成天抱怨。”
扶意问道:“奶娘花你的钱吗?”
敏之笑:“那是不敢的,我随便对哥哥或是奶奶说一声,她就吃不了兜着走了。”
扶意安心一些:“慢慢来,我和大嫂嫂,早就想好好整顿一下这家里的下人,如此看来,就从咱们身边的人开始,一层层往下,争取两三年里,把家里的规矩掰过来。”
敏之惊讶地问:“要两三年这么久?”
扶意道:“两三年都算短的,将来你们长大了,帮着料理家务,就懂了。”
此时平珒在那一边,先瞧见了门外的动静,说道:“嫂嫂,三哥来了。”
映之和敏之立刻迎出去,外头传来一声声娇滴滴的“哥哥”。
祝镕没有进门,站在门前对扶意说:“我送妹妹们回去。”
扶意含笑答应,真真夫妻之间,心有灵犀,她原就打算,让镕哥哥送姑娘们回去,如此在父亲跟前有个交代,他也不能眼看着大夫人折腾孩子。
“二位姨娘已经回屋,你们放心。”祝镕对弟弟妹妹们说,“今天的事过去了,不要再害怕,有什么在心里放不下的,就来告诉哥哥嫂嫂,有我们做主。”
如是,夫妻二人再次分开,祝镕带着妹妹们回去,扶意继续为平珒温书,直到老太太派人来催,说他们光念书饭也不吃了,她才把弟弟送回去。
扶意再见到丈夫,已是深夜,祝镕在兴华堂书房与父亲商议国事,一说就到了这个时辰,回房见婚床换了新的,据说还只是临时的,已派了工匠另外打造更好的。
扶意笑道:“父亲说,你公务繁忙,夜里休息的好最要紧,床一定要舒适。”
祝镕脱下外袍说:“这床都一样睡,要紧的是,躺在身边的人。”
他目色暧昧地看向妻子,被扶意瞪回来,恼道:“一回来就拿我寻开心,原来三公子娶妻,只为了枕边有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