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靠近,手里的灯便被人猛地掀倒在地:“不是说了别点,烦不烦?!”
里头的人像是一只困兽,微弱光亮里瞧见他的眸中晶莹一片。
李玉从未见过卿书这一面,他好像很脆弱,却作出凶猛的姿态。
哭了,是因为这样才躲起来的吧,卿书不是爱哭的人。
身后文意忙将油灯捡起,李玉则喊道:“是我。”
“知道是你。”
墨色中,少年反坐于椅上,脑袋枕于靠背,埋在胳膊里,闷声道。他抬头,李玉去摸他的脸,发现额上的发也湿漉漉的。
不由得让人想将他拥进怀里。
白卿书不说话,李玉去碰他,他条件反射似的别开脸,卷翘的睫毛颤动:“你走。”
难过伤心了便一人躲在黑暗里,面对他人的关心反应是抗拒。或许白卿书一直是如此,才会让李玉从来感觉不到他真实的情绪。
“文意出去吧。”
李玉将文意手中的油灯放于桌上,赶人。
小厮迷茫了,公子不是让你走么,怎么赶我?但还是听话离开。
让她走,她便更不能走了。
李玉没有将整个屋子照亮,只用了一盏灯,既能看到,又不至于刺眼。她端详夫郎有无受伤之处,后者直接闭眼不看她,眼不见心不烦。
终是温柔地去哄他:“为何待在这儿哭。”掏出手帕替他抆眼泪。 “有什么便说出来,我还能不护着你?”
颜生受伤不假,可卿书这般,她觉得二人一定起了争执。
对于白卿书来说,他虽同李玉成了夫妻,对她还是戒备的。他最信任的只有文意。
结果被抱起来坐于她腿上,白卿书低声惊呼:“你做甚……”
少年身躯修长而单薄,李玉拥着他,胸膛靠着对方的背,贴得很紧,两人心跳声混在一起,意外和谐。
就这般静静拥抱,待他的心跳也恢复平静,李玉出声了,声音放得很轻,回响在屋内,是缥缈的。
“为何哭?哪里痛吗?”
她放开夫郎,“颜生的手好像被划破了,你呢,你没事吧……”阿涂说卿书没问题,但人不会无缘由伤心。
被放开后,白卿书也没有从她身上起来,顺势靠着,好像哭泣耗尽了所有力气,
他发问:“李玉,你到底哪一面是真。”
李玉听不懂他的问题。
白卿书在闺中曾经幻想过自己的良人,可以是开朗的,可以是文雅的。知情知趣,能同自己探究书中疑惑,彼此关心。他家里讲究门当户对,考虑的都是官家小姐,或者从未想过嫁给商户。
嫁人是他自己选择的,所以接受。而妻主,成亲前也偷偷见过。女子于街上大笑着同好友交谈,潇洒而肆意,当她望过来,自己慌张地躲到卖灯笼的摊位后面。
成亲当天他就知道对方不喜自己,不愿娶自己;第二日他认为李玉是个只知钱财、空有皮囊不懂尊重之人;后来李玉就对自己温柔体贴,眼里是真挚的疼惜。
感觉在水里浮浮沉沉,没有岸上的安心感,这样的温柔,会持续多久?
“说什么呢。”李玉贴着他的耳朵亲了亲,“你同颜生在屋子里究竟发生何事?”
借着暖色灯火,她忽然发现白卿书的耳后,靠近后颈平日被发遮住的地方,有一道月牙形状的淡淡印记。轻抚上去,“咦,这是什么,胎记么?还挺别致。”
白卿书“啪”地将她的手打掉,站起,用发丝遮住脖颈,凝视着李玉,“旧伤疤罢了。”
他轻描淡写将事情揭过:“不过是表弟同我说了几件事,我听时忽然想到了自个儿,反应过激将他吓得摔倒。是我的不是。”
那时他正要叫大夫给颜生看看,公公便来了,把颜生接走。
李玉将信将疑,但没有再问,拉着他的手往外走,她自己都腹中空空,卿书定然也是。
按照夫郎所言确是他的过错,但颜生说了什么话惹得他情绪失控,她不想从卿书这里打听,免得再次让人伤心,只有去找颜生。
身后之人的手是冰凉的。
……
颜生下午就要走,李家正君挽留再三,后者笑眯眯道:“哎呀表姑,我也想多待几日,但我祖父只容许外出一天,我的手真没事儿,很快便好。”他手上包了纱布,看上去胖乎乎的。
李家正君才不信。他心里满是愧疚,总觉得是因为受伤把人吓着了,看看这孩子多贴心。
扯过来送人的李玉,凶巴巴命令道:“赶紧把人送出大门,看着他上马车,你表弟可没有对不住你的地方。”
余光扫过女儿身边静静不语的某位,“哪像你夫郎跟木头似的,呆得很。”
“爹你又说卿书做什么,我去送不就完了。”总归人家是在自己院子里摔倒,李玉抖抖袖子,走在前头,“走吧。”
颜生没有先前的活跃,特别安分,几次欲言又止。
“表姐……”
李玉看向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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