姒琹赟几乎是在那一瞬间心跳得便飞快了起来, 耳边倏尔一片寂静,唯余胸膛中跳得不停的咚咚声,和蔓延开来的恐慌。
“不好。”
咚咚咚咚咚…咚。
心头的跳声停了, 仿佛被一只大手攥住,剧烈的痛从胸口发散,炸裂了开来。
姒琹赟猛地大口呼吸, 他紧攥着双拳,圆钝的指尖刺进手心的肉里, 却抵不上他的半分痛意。
“丞烜?!”锦甯踉跄地起身,她手足无措地望着他,双目顿然一红, 低低呜咽了起来, “你…你莫唬我……”
姒琹赟被她惊惶的轻泣带回一丝丝知觉,血低落在木板上的滴答声伴随着他大口的喘息回荡在沉静的内室里。
姒琹赟渐渐放缓呼吸, 狠狠吞了一口唾沫,背后已满是冷汗。
没有人知晓,方才那一刻, 他几乎都要以为, 自己……活不下去了。
“抱歉。”姒琹赟闭了闭眼。
“我知晓的。”他顿时心头又恸得厉害,干涩道, “我…没资格。”
锦甯指尖动了动,半晌,似是笑了声,“你有资格的啊。”
她深深望向他, 泪不知不觉又笑着笑着滑落,“你原本该是…最有资格的那个人啊……”
阵痛还在胸口回荡,姒琹赟勉强笑了笑,双眼涩涩的酸,不禁也落下泪来,“抱歉……”
良久,锦甯坐在椅子上,轻声,“我方才想说好的。”
姒琹赟蓦地起身去望她,欣喜几乎是骤然浮现在眸中。
“可……”锦甯淡笑了下,嗓子眼儿仿佛被棉花堵住了,说出来的话也是哽咽的,“我怕了。”
“丞烜,”她半哭半笑地望着他,压抑着泣音,“我不敢了。”
姒琹赟张了张口,却发现他发不出声了。
他费力地扯了扯嘴角想笑,却露出一个根本瞧不出笑模样的哭脸儿,“我本该以死谢罪。”
姒琹赟抬手抚上她的面颊,轻柔地摩挲,“可我总想着若我去了,你这般纯善,若是被不怀好意的人算计了,谁去救你?”
他是哭着的,可那一瞬,眸中却柔软得一塌糊涂,“所以我想,我总该护着你,至少等你安宁一世了,再以死谢罪。”
锦甯侧首掩唇,她闭上眼,泪水猛然汹涌地倾落。
姒琹赟轻拭她眼角不停落下的泪水,缓缓放下手,膝盖下弯,重重跪在她面前,“丞烜今日对天盟誓,若我负你,当,世不为人。”
皇家的男儿,宁死不弯膝。
姒琹赟放柔嗓音,“所以求你,应下我这最后一回,可好?”
可她一哭,他就忘了。
“好……”
锦甯破涕而笑,轻轻沙哑着泣道,“嘉昱,信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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暮色沉沉,屋里倒还颇为亮堂,许是白嬷嬷临了换了新蜡烛,依旧火红火红的,倒还有几分喜庆。
姒琹赟轻手轻脚起身,命人端来冰水亲自为锦甯敷了敷眼。
见婢女将银盆撤下,他替她掖了掖被角也正要离开去清理伤口,身后却传来女子无助的的呜咽,“...我…怕……”
姒琹赟手一顿,望向她苍白的面颊神色微紧,便听锦甯又不安地喃喃出声,“别…骗我……”
“丞…烜……”
姒琹赟心头一揪,伸手轻轻抚平她紧蹙的眉心,指尖点在那颗朱红的小痣上,惊觉那竟是冰冰凉的。
他垂首,嘴唇轻贴在那颗小小的朱砂上,低道,“不骗你……”
“丞烜此生,再不会骗你。”
不知是听没听见,锦甯却神色微安,不再开口说胡话了。
姒琹赟见状才心下微安,轻轻起身离开,对门口守着的白嬷嬷与宝念道,“小心守着你们殿下。”
二人福身,“诺。”
眼见姒琹赟不见踪影了,二人才悄悄舒了口气,进门守着。
宝念才走到锦甯床边,一抬眸竟见她不知何时坐起身,那双清绝的眉眼微垂着,婉婉带笑。
“殿下?!”宝念轻呼。
锦甯望她一眼,低柔道,“珠忆呢?”
宝念福了福身,“奴婢与嬷嬷想着今夜还需稳妥为上,便先让珠忆歇息去了。”
白嬷嬷斟上温热的茶水端给锦甯,“王府如今还未分配大红袍下来,殿下只得将就了。”
锦甯笑着摇了摇头,“无碍。”她端起茶盏轻抿一口,“来时未曾捎上几包?”
白嬷嬷轻声道,“捎上了,只是如今不方便,委屈殿下了。”
锦甯微微颔首,将茶盏递回去,“本宫今日也累了,便先歇下了。”
白嬷嬷接过茶盏忙应是,“欸,那殿下好生歇息,老奴便去外头守着了。”临了她微微掀开眼睑,小心瞥了眼床上的白喜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