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顾青竹把房间的窗户全都加了锁以后,睡觉明显安稳许多,再也不用担心自己睡着睡着,有人会不请自来。
可这样的安稳日子,还没过多久,这日顾青竹刚洗了澡出来,在用干净的毛巾抆拭湿漉漉的长发,坐到梳妆台前,一抬头,猛地瞧见她的床铺上多了一双男人的脚。
祁暄一只手将帐慢掀开,对着惊愕万分的顾青竹展颜一笑:
“你还别说,这种偷香窃玉的感觉,还挺新鲜,挺刺激的。咱们以前太沉闷了,得自己找点乐子才行。”
顾青竹脑中一片空白,指着祁暄,然后又指了指自己上锁的窗户,祁暄坐直了身体,两手撑在床沿上:
“就你那锁,再上十把我也进得来,你信不信?”
顾青竹气的肺疼,将毛巾往梳妆台上一拍:“出去。”
祁暄往她走过来,顾青竹下意识就想跑,被祁暄飞快按住了肩膀,祁暄弯下身子,将下巴垫在她的肩窝上,鼻端轻嗅着她身上清新的花香。
“我上回是不小心闯入浴池的,可不是故意偷看你,我这么正人君子,你看我今天,明知道你在里面洗澡,我却一丁点儿都没有起了要偷看的心,乖乖在外面等你,这么长时间都没跟你好好说话,也该说说了。”
顾青竹觉得颈项痒痒的,往旁边让了让,冷道:
“我看你就讨厌,能跟你说什么?自讨没趣。”
祁暄不介意:“是啊,我就是自讨没趣。被你骂我都愿意,更别说只是没趣儿了,你要肯天天都见我,就算天天给我没趣儿,我都愿意。”
“懒得跟你废话。”
顾青竹将祁暄推开,离开了梳妆台前,先前那姿势太暧昧,走到床边的矮柜前,蹲下身子,祁暄过来看她,顾青竹从矮柜上抽出一把匕首,寒光闪闪,忽的指向祁暄的喉咙:
“别以为我跟你说笑,这刀就是为你备的。你别以为我不敢,逼急了我,我什么都敢做。”
第79章
这把刀确实是顾青竹给祁暄备下的, 当她在房间看到祁暄闯进来之后, 虽然窗户加了锁,却还是不能相信祁暄会因此消停,于是在床头的矮桌里备了一把匕首。
祁暄的目光在顾青竹与这把匕首之间回转两下, 似乎有些受伤:
“青竹,这是你第一次用刀对着我。”
祁暄缓缓靠近,丝毫不为刀刃所惧,顾青竹举着刀下意识后退:“你别过来,再过来我真动手了。”
顾青竹的威胁并不能将祁暄吓退, 顾青竹退无可退, 被逼的跌坐在床头矮柜上, 觉得这样不行,干脆一个起身, 将刀果断送出,却被祁暄一把抓住了刀刃,然后刀就被祁暄空手给夺走了, 祁暄低头看着自己被划出一道血痕的手掌心,将刀举起来扬了扬, 道:
“这种东西, 在比你厉害的人面前少亮出来, 吃亏的是你。”
说完之后, 将刀柄冲着顾青竹,把刚刚夺走的刀又递了回去,顾青竹没伸手, 祁暄就凑近了过去,把顾青竹逼得再次跌坐矮柜,他居高临下弯下身子,顾青竹的眼珠子简直快要瞪出来似的,祁暄将匕首放在她身旁矮柜上,然后便直起身子,在顾青竹的床头随手拿起一块帕子,坐在床沿,口手并用,将自己的掌心给包裹起来。
包裹完之后,见顾青竹的眉头蹙着,才笑着安慰:
“别这么看着我,一点小伤,没事儿。”
顾青竹调转了目光,想起祁暄在战场上受的那些伤,哪一回不比这次的重,他之所以能五年之内建功立业,将已然倒下的武安侯府重新扶起,并推上巅峰,是用命一步一步换来的,他曾在受伤过重时笑言,伤的越重功勋越大。
可那些伤都是战场上的敌人造成的,今天却是因为她。
“祁暄,对不起。我不该与你刀剑相向。”
顾青竹为自己的行为表示后悔,祁暄一愣,立刻展颜:“没事儿!真不用放在心上,这都是我应该受的,比起你,我这算什么呀。”
“你应该去做更有意义的事情,又何必将时间耗费在我身上,我们俩试验了一辈子,磨合了一辈子,事实证明,我们根本不适合在一起,你心中有家国天下,而我只想过我的普通生活,之所以选择行医,并不是因为我忘不掉与你在漠北的日子,而是因为我除了这个,一无是处,我总要找点有意义的事情做才行,所以,你也不要再与我纠缠下去了,把时间用在皇上身上,还有你姐姐,你父亲,你母亲,他们比我需要你,覆水难收,破镜难圆,人就是这样,带着遗憾奔生活,该放手的就该放手。”
祁暄兀自低头将帕子打结,对顾青竹说的这些似乎没什么感觉,就在顾青竹以为他不打算回应的时候,祁暄才轻声开口:
“我这人有多晚熟,你是知道的。我纠缠你,不是因为觉得你需要我,而是我需要你。我的姐姐,父亲,母亲是亲情,皇上是君恩,而你是我的命。京城里,是我混账,一开始我的确只是想弥补你,可是后来我发现,我对你的感情,并不只是想弥补,我想要与你长长久久的在一起,心里再容不下别人。”
顾青竹见他形容颓废,仿佛回到漠北,两人时常坐在荒野的火堆旁,相顾无言,看着漠北仿佛唾手可得的星空,他偶尔也会与她说这些话,可顾青竹早已心死,听不进任何。
“可我不想和你在一起,你带给我的总是绝望。”顾青竹坐在矮柜上,将身子靠在床框,似乎陷入了愁肠。
祁暄挪过去,抓住了顾青竹的手:“我保证今后不会有绝望。”
顾青竹低头看着两人交握的手,迟迟说了句:“你说的这样轻松,是因为你没有体会过真正的绝望。”
顾青竹的声音有些空灵,听得祁暄心惊胆战,只见顾青竹将一只手放在自己的腹上,无需多言,眼泪便就此落下,滴在两人交握的手背上,说出让祁暄同样心碎的话:
“我腹中孩儿,连眼睛都没睁开,就没有了。你知道,我有多盼望他的到来吗?我曾经幻想,如果有个孩子,我们俩的关系能不能稍微好一些,可是你亲手把这个机会断送了。那种切肤之痛,不是你说一句弥补,说一句抱歉就能抹掉的。你没有尝试过那种绝望的心痛,凭什么保证?”
祁暄看着手背上那滴泪,不敢抬头去看顾青竹此刻的神情,只见被他握住的手,一点一点的抽离他的掌心,直至掌心空无,顾青竹从矮柜上站起,去到屏风前,决绝道:
“你走吧。今后不要再来。我和你今生今世,绝无可能。”
房间内安静的可怕,顾青竹无声落泪。
祁暄从床沿站起,低着头,有些无地自容。来到顾青竹身后,站定了好一会儿,却再没有勇气拥她入怀,在提起孩子的那一瞬间,祁暄已经彻底失去了拥抱青竹的资格。
伸出的手在顾青竹背后犹豫了好一会儿,最终还是放下了。
打开的西窗吹进来狂风,将房内烛火吹的不断摇动。祁暄低着头,失魂落魄走到西窗前,回头看屏风后那低头哭泣的身影,一颗心仿佛被什么东西紧紧的抓着,头脑中轰隆隆的响。
祁暄离开之后,顾青竹从屏风后走出,在西窗前站了好一会儿,知道灌入的风将脸上的泪痕吹干,眼睛都开始干涩起来,她才伸手将窗户关上。
从今往后,她再也不用锁窗了吧。祁暄不会再来,她知道。
孩子的事情,是他们两个都无法面对的遗憾,曾经有一个属于他们的小生命,曾经在顾青竹的腹中孕育着,可时因为他们两人的任性与无知,而失去了存活的机会,顾青竹躺在血泊里的时候,脑中一片空白,她甚至产生过要随他一起去的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