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理会气绝的秦氏,福伯一个手势:“都听见了?把人打出去,今后若再敢上门,叫门房也别客气。”
护卫们架着刘氏,还有那几个和刘氏一起上门的媒婆子们,一个一个的全都从大门扔了出去。
福伯他们走后,顾青竹也要走,被秦氏喊住了:
“站住!你还想走?”
顾青竹的身量已然够高,与秦氏平视:“大过年的,夫人该去备饭了,缠着我也没用,我又不会。”
说完这些,顾青竹便挥开秦氏拦着她的手臂,不理气的快要炸裂的秦氏,走了两步又回身:“对了,我好意再提醒一下夫人。手里要有点钱,就上上下下打点打点吧,别把钱都送到贺家去,咱们顾家的人才是关键时候护着你的人,千万别厚此薄彼。”
谁在府里当差是为了一腔忠心无处发挥?当下人,过日子,图的就是主家手里漏一点,回去好过自家的小日子。
上一世的秦氏,手里握着取之不尽的宝山,倒是能面面俱到的打点了,可这一世,宝山被人撬了,剩下的钱为数不多,她自己都不够用,又怎么可能漏一点给府里的下人呢?可她越是不打点,在府里就越差遣不到人,一开始威风不立起来,今后就难再耍威风了。
只可惜,虽然顾青竹把这个道理当面告诉了秦氏,可秦氏依旧不会听她的,没办法,她手里现在哪里还有什么闲钱打点顾家上上下下呀。
原本想着找刘氏来坑一坑顾青竹,没想到顾青竹连表面上的顺从都懒得维持了,当面锣对面鼓的和她敲打,还把刘氏给打跑了。
秦氏心惊,顾青竹是怎么知道她的打算?她上回让人给刘氏传了话,让她找几个合适的人家来,她办事效率高,今儿就上门来了,秦氏招呼她之后,就想着趁热打铁,把顾青竹喊过去给刘氏带来的媒婆子们认认人,谁想到这丫头非但不给面子,还闹了这么一出。
直接把刘氏今后上门的可能给杜绝了,秦氏心里那个气啊。却又无可奈何。府里上上下下,如今被顾青竹收买的服服帖帖,她就说顾青竹怎么会那么好心,年初一给府里下人和庄子里的人撒那么多金银豆子,原来她存的就是这心。
那些有奶便是娘的下人们得了她的好处,不上赶着巴结才怪。
秦氏知道,自己吃亏就吃亏在自己手里没钱,没钱在哪儿说话都不响亮,贺家那边她基本上已经打点好了,就等年底成亲,到时候她把婚书一亮出来,贺家还不得乖乖的把银子送上来,等到那时候,她手里有了银子,然后再回来和顾青竹好好的斗一场,倒要看看那时候,顾青竹还能不能像现在这样嚣张。
秦氏站在回廊上,盯着顾青竹里去的背影,目露凶光,似乎已经想好了,等她拿到贺家的钱之后,该用什么法子教训顾青竹这个目中无人的臭丫头了。
第78章
夜里, 顾知远回到房里, 过年应酬了一天,虽说就是喝酒说话拜年,其实还挺累的。回房之后, 原本想清静清静,可发现房里烛火昏暗,他以为秦氏不在,嘀咕着往案台走去,要再点两盏灯, 就快靠近案台的时候, 一道影子从案台前的椅子上站了起来, 着实把顾知远给吓了一跳。
惊魂未定,看轮廓才发现是秦氏, 顾知远赶忙点了烛火,对秦氏道:“你在房里就不能出一声,大过年的能把人吓死。”
因为是过年期间, 所以顾知远虽然对秦氏有点意见,却也没有找她的麻烦, 想等过了正月再和她算, 突然被吓这么一下才没忍住。
烛火亮了, 秦氏露出一张满是泪痕的脸, 两只眼睛红红的,顾知远见了不禁一愣,怎么又哭了。这段时间, 秦氏的眼泪就跟不要钱似的往下掉,偶尔哭一回还觉得颇有风情,可哭的多了,就难免让人觉得厌烦了。
“你又怎么了?”顾知远不耐的坐下。
秦氏吸了吸鼻子,用帕子抆拭眼泪的空档,心里有些担忧,往常顾知远看见她哭,大多都是心疼的,可今儿却这么不耐烦,莫不是在外面受了谁的气,她现在惹他,会不会不明智呢。
可今天秦氏在顾青竹手里受了那么大的闲气,如果不告诉顾知远的话,那这口气还不知道要憋到什么时候呢,如果顾知远现在心里正生气,只要她利用好了,说不定能把他的怒火引导到顾青竹身上去。
秦氏来到顾知远身后,伸手给他揉捏肩膀,将今天怎么被顾青竹欺负的事情告诉了顾知远,当然隐藏了自己不好的那一部分。
顾知远听了之后问:“你好端端的把她们喊进府里来做什么?”
“我,我这不是想着二小姐如今十五了,今年及笄之后若是还没定亲,外人就该说顾家的闲话了,这才拖我嫂子替我打听打听,今天来的都是十里八乡出名的冰人,她们见多识广……”
秦氏还未说完,顾知远就不耐的打断:“你也是够糊涂的,你嫂子是什么样的人,旁人不知,我还不知?别说她了,就你那个游手好闲的哥哥,这么大年纪了,什么活计都不干,成天要你接济,你嫂子整个儿一钻进钱眼子里的,你找这种人给青竹说亲?没搞错吧?”
这下秦氏心里慌了,怎么也没料到顾知远会说这么拆台的话,慌忙辩解:
“伯爷误会了。我不是让嫂子说亲,是找的那些有名的冰人。您是不知道,我从去年开始,就一直在帮二小姐物色,可是您也知道,二小姐如今的名声可不太好,她带着舅家来府上跟您打擂台,又在安国公府里露了那么大一个脸,跟陆家小公子不清不楚的,有点头脸的人家都不要她,我也没法子呀。”
“只能让嫂子找些有名的冰人过来,可二小姐非但不理解我的一片苦心,还大发威风,让人把我嫂子和那些冰人给打了出去,今后可能就连那些冰人都不愿意帮二小姐说亲了,这要年纪到了嫁不出去,人家定会怪罪到我这个继母身上,以为我是多恶毒,把持着二小姐的婚事在手呢。伯爷您说,我这两头受气,冤枉不冤枉?”
秦氏将一个道理分割出来说与顾知远听,若是从前,顾知远定会对她表示同情,可是今天,顾知远却将她说的这些事儿反复放在脑子里思考,就算青竹有时候确实脾气大些,做事不管不顾,可她也不是那种无缘无故闹事的人,更何况如果真如秦氏说的,她百般占理的话,府里的下人们怎么一点都帮她?福伯是伺候多年的老人了,向来以维护伯府为先,帮里不帮亲。
所以,秦氏的话里肯定隐藏了什么,不好一概而论。
心里烦躁极了,总觉得从前沈氏在时,家里根本就不会有这种狗皮倒灶的事情发生,沈氏也从未在他面前抱怨过府里事难应付之类的话,就算他听说了什么,那也是她把事情都解决好了之后的事儿了。
以前他还会觉得沈氏不重视他,凡事都不与他禀告,自己做主的多,现在看看秦氏这没用的样子,三天一小哭,五天一大哭,什么鸡毛蒜皮的破事儿都能扯到他面前来,实在叫人厌烦。
顾知远深吸一口气,耐着性子说道:“这件事明天待我问过福伯以后再说吧。若真是青竹的错,我再罚她。不过还有一事,今年过年时,待客用的那些茶点怎么会用那么次的东西?那些茶点花的了你几个钱?怎么连这种东西都省,你要客人来我们家吃那些上不得台面的东西,回头他们该怎么说我们?”
秦氏没想到,自己告状居然把自己给坑了,眼珠子左右转了转,正要辩解,就见顾知远抬手:
“如果你又要说我给你的钱太少,那就别说了。从前沈氏在的时候,我从来没有动过我私库的银钱,每年庄子和铺子里的盈利就足够她开销府里的一切,用的还全都是顶顶好的东西,怎么到了你这儿,你就撑不过来了?”
顾知远是个最不耐烦谈论钱财的人,他是清高的,是不占俗世凡尘的,谈钱会玷污了他的高贵灵魂,可是近来他被秦氏逼得不得不过问这些,瞬间感觉自己从神坛被拉了下来,每天就被这些柴米油盐的事儿浸泡着,整个人都污浊了。
秦氏委屈的低头:“伯爷又在这个了,妾身不是早跟伯爷说过,妾身家底子薄,不必沈家姐姐富贵,府里开支用度全都是一等一的好,可这些要用多少银两,伯爷您根本就不知道,我已经节省又节省了,还是应付不过去。伯爷现在怪我,那你可敢把你的私库全交给我,让我帮你打理,钱能生钱这个道理,谁不懂呢。要是我手里宽裕了,做事肯定就能如沈家姐姐那般面面俱到了。”
顾知远真是觉得秦氏由里到外全都俗气透了。
“从前怎么没觉得,你竟是这样一个庸俗的女人。往昔你绝口不与我提一个钱字,如今呢。你看看你,几天就来要钱,每回给你几千两,就跟打了个水漂,眨眼就没了。往昔你没银子的时候,是怎么过来的?”
顾知远这般质问秦氏。秦氏哪里敢回应他,往昔她确实没银子,可她往昔也不和顾知远开口要啊,她只会跟沈氏要,沈氏虽然不是每回都能给她,可三回里总会给那么一回,就对付着过呗,所以秦氏才恨沈氏,明明自己那么富贵,可每回却像打发叫花子似的给她那么点儿,不就是拿钱压人嘛。
这些道理,顾知远哪里能明白。他只一味在指责秦氏变了,殊不知,是从前那个替他遮风挡雨,替他处理善后的人没了罢了。
顾知远看着秦氏,脑中忽然想起曾经沈氏与他说的话,初初成亲那几年,沈氏偶尔跟他提起秦氏要银子的事情,那时候顾知远只觉得沈氏庸俗,成天的钱字不离口,敷衍了几回,沈氏就再没有抱怨过。
想来秦氏那些年的开销,都是沈氏负担了去。
头一回,顾知远对已故的沈氏生出了愧疚的心。
秦氏和顾知远的这次对话不欢而散,各自和衣睡下,秦氏现在自觉地位稳固了,顾知远生气也懒得去哄他了,既然顾知远现在不听她的骗,惩罚顾青竹的无礼,那秦氏还有什么客气,就只能用自己的方法去教训顾青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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