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刚刚从桂苑回来,看来事情已经谈得差不多了?”
“那恐怕要等塔伦洛瓦大公的派人过来才能做决定,怎么,乌鸦有消息了?”
“是,不过不是关于这件事。”监察长的表情一凛,睁开眼睛,湖绿色的眸子在黑暗里闪动诡异的光芒,“下官接到密报,卡诺副军长在蓝河行省似乎受了很重的伤。”
“啪嗒——”
一根弦在黑暗里无声的断裂了。
赫尔嘉还没有来得及消化完毕这句简单的陈述句所表述的意思,便留意到了上司周身散发出来的寒冷气息。
柯依达的脸隐没在迷离暗淡的光影里,仅仅看得见方才慵懒支在窗棂的修长手指扣起漂亮的弧度,定格在空中,然后一两粒细碎的木屑便顺着车厢的颠簸极有节奏的滚下来,弥漫起一股淡淡的松香和木屑的混合气息。
银白色头发狡诈如狐的监察长低了低头,嘴角的弧度却略略向上抬了几分。
“埃森卿?”
突然间换了称呼,似乎意在强调她自己除枢机卿之外另一尊贵身份,苍色的瞳在黑夜里闪过犀利的光芒,不怒而自威,埃森·凯瑟益发低了头,“是,公主殿下,请您过目。”
他从窄窄的衣袖里抽出一张折叠的薄纸地到面前。
“蓝河行省的绝大部分市镇是罗兰家族的封邑,作为曾经依附于赛切斯特家族的众多门阀之一,在其封邑依然拥有一定的势力,多维加大公去世以后陛下命令国务省移文削夺各大贵族的土地、财富以及特权,但罗兰家族似乎并不甘心就范,利用家族的雇佣军与帝都相抗,当然对于卡诺副军长来说,应付这些绝不是问题。”他抬起头来,少见的睁开眼睛,湖绿色的瞳暗流汹涌,“公主是否还记得,当初皇帝陛下,为什么会在随后关头放过赛切斯特家足一马呢?”
不仅仅是因为皇妃突然怀有身孕,更是因为赛切斯特家族的潜藏于黑暗之中的秘密势力难以一夕铲除。
柯依达匆匆的浏览指尖的薄如蝉翼的白纸,眉峰蹙起。
“根据乌鸦的报告,卡诺阁下抵达蓝河之后便包围了罗兰家族势力集中地图亚市并切断其与外界的联系,同时出动人马肃清分散在行省各地的武装力量,三天前遭到了突袭,刺客的身手极为诡异,致使他一度昏迷。”
柯依达苍色瞳里寒光一闪,扫了一眼手里的白纸,捏成一团:“如果是真的,帝都军为什么没有上报?”
“您应该了解乌鸦的速度,另外,也许卡诺阁下有他自己的考量。”
第一时间封锁主帅遇刺的消息,是战争中应付突发事件的常识之一,但想到眼下山雨欲来的时局,柯依达依然头疼的揉了揉太阳穴。
排出这些旧门暗地里蓄养的死士杀手,埃森·凯瑟的言语间更倾向于赛切斯特家族从不曝露于阳光之下的那一部分力量。
柯依达敏锐的直觉,宫廷内外,并不是所有人都欢迎自己这位突然出现的公主与年纪轻轻便在名义掌握了最敏感的军权的枢机卿,有人希望能够在她培植出自己的势力之前扼杀掉成长在摇篮中的力量,并且一击即中。
这一点,尤其叫她恼火!
“以监察长阁下看,这件事应该如何处理呢?”
“若是走正常的程序,应该有帝都军递交报告交统战处或国务省讨论才对,不过这样一来,恐怕下官不得不出动宪兵,卡诺阁下也许就要无功而返了。”监察长官刻意地停顿一下,嘴角欢快的上扬,“下官也就没有必要在这个时候叨扰公主了。”
言下之意已经很明显,只是柯依达不知道,什么时候这位为人阴恻令人心悸的监察长阁下需要到自己面前来现殷情了?
“看来我要感谢你了,埃森卿。”冷冷的抽动一下嘴角,她懒懒的垂下眼睑,以她的身份有的是倨傲的资格,还没有必要对一点点的人情感激涕零。
“不敢,公主若想有所行动,下官也会尽力配合的。”
说话间马车以至宫门,缓缓地停下,埃森拨了下散落在眼睑的银色碎发,狭长的眼睛依旧弯弯的月牙,嘴角的弧度扬了扬,站起来行了个礼,跳下车去。
远远的便传来马匹的嘶鸣和渐次消失的马蹄声。
柯依达撩开厚厚的车帷,宫车正行驶在岔道上,夜色里草木与殿阁统统只剩下了朦胧的影子,猝然间白皙修长的手指攥紧了车帷,漂亮的指甲没入末绿色的天鹅绒里。
“转道,去梧桐宫!”
陡然喊了一声,赫尔嘉惊异的发现她方才还是波澜不惊的苍色眼睛里竟然汹涌起名为愤怒的波涛来。
“公主!”
赫尔嘉惊呼出声。
柯依达公主在迁怒!
尽管吃惊,但是赫尔嘉依然确认了这一点。
因为阿奎利亚斯伯爵的亡故,公主与黛瑟芬琳皇妃不睦,但也仅仅表现在日常的疏离冷淡之上。除了必要场合的寒暄,至今公主从未踏入过梧桐宫半步。
而现在,她可不认为自己的上司是去探望皇嫂的!
“请冷静,公主殿下!”赫尔嘉倒吸了口冷气,咬了咬嘴唇,至少以她判断这绝对不是件明智的事情。
相信柯依达的理智也未必允许。
柯依达沉默。
半晌,颓然松手:“算了,回金盏花宫。”
懒懒的靠回松软的靠背上,疲倦的闭上眼睛:“赫尔嘉,待会替我把林格副军长找来。”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