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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成荣华 千秋尺 3215 字 13天前

杨嬷嬷拿过个雕红漆檀木匣子,打开来递与婧怡:“这是今年宫里新出的头花,是贵妃娘娘赏下来给我家大姑娘戴的。姑娘想着您前儿送的生辰礼,又精巧又细致,实在是有心。今儿便特意使老奴来送这花儿,聊表谢意。”

从没听说送人生辰礼还能得回礼的,婧怡低头去看匣子,只见里面整整齐齐摆着三对堆纱做的头花,一对儿粉色海棠花式样、一对儿青色蔷薇花式样、一对儿红色石榴花式样,样子既纤巧,质地更轻盈,看着竟比真花还漂亮三分。

婧怡忙推辞道:“这样新奇漂亮的花儿,又是贵妃娘娘赏下来的,我怎么敢叫大表姐割爱?”

杨嬷嬷道:“我家姑娘是个最直性儿的,只要是她喜欢的人,怎么样都是肯的……表姑娘拿一颗真心待她,她必是也要还您一颗真心,何况这几支花呢?”

婧怡虽叫江淑媛表姐,其实就是按着三房的辈分喊一声,又不是真的表姐妹,往日里更没什么往来。这次的生辰礼是用了心思,也不过略略精巧些,说到底都是小玩意儿,怎么就扯出了真心换真心这样的话来?

今儿打江府来的人,说话一个比一个怪。

婧怡心下转过念头,手上已大大方方接过匣子,笑道:“总不会辜负大表姐一番心意。”

杨嬷嬷严肃的面容上露出一丝淡淡的笑来,望着婧怡,突然开口问道:“听说二表姑娘明儿要出门?”

婧怡一愣,随即展颜点头道:“是,我明日要随姑母往大相国寺还愿。就在您的前脚,李妈妈刚来传了话儿。她叫我只在府中等,自有马车接我直过寺去……因我大姐受伤下不得床,三表姐也不去,姑妈便只带了我,另叫三表哥率家丁一路护送。”

竟将李妈妈说的话一五一十全说给了杨嬷嬷,一个字都没有错漏。可杨嬷嬷不过随意问一句,何至于如此事无巨细……碧玉惊讶地望向婧怡,却见她目不转睛,正紧紧盯着杨嬷嬷。

那杨嬷嬷也奇怪,听婧怡说得这样,面上神色一动未动,只点头:“是有这回事儿,老奴出来时,正见三夫人屋里的丫鬟吩咐马房备车备马,”说到此处,面露疑惑之色,“老奴也听说三爷明儿要出门,可仿佛是上哪里参加个诗会。倒是二爷,正在外院清点家丁随从。老奴就想,三夫人该是请了二爷护送才是。表姑娘却说是三爷,就不知是您听错了,还是我想岔了。”

“……妈妈怎么会想岔,定是我听错了。”婧怡笑道。

杨嬷嬷就又望了她一眼:“说不好是李妈妈那个老糊涂,将二说成了三,倒叫我们在这里瞎猜。”说着,站起身来道:“一时说话,竟忘了时辰,大姑娘还在等着我回话,不定正急呢,我得回了。”

婧怡闻言,忙站起来道:“妈妈等一等,我前些日子绣了几张新花样的帕子,正想送给大表姐,妈妈替我带去,”又指了碧玉,“还有这丫头,我想叫她过去瞧瞧我大姐,妈妈若肯,烦请带她一程。”

杨嬷嬷道:“老奴替我家姑娘谢过您,”又望着碧玉点头道,“不过举手之劳,这位姑娘一会随我一同去就是了。”

碧玉连忙行礼谢过。

婧怡便说去拿帕子,吩咐守在外面的绿袖进去相陪,领了碧玉出来,疾步往自己屋中而去。

一回屋,面上笑容便褪得干干净净,急急往针线笸箩里翻,片刻找出一块月白底绣小猫钓鱼的帕子、一块杏色绣小狗戏水帕子,一块照纹理绣银线皱绢帕子,一块墨绿底绣大红梅帕子,又挑了个精致小巧的雕花檀木匣装了,递与碧玉。

碧玉见她神色凝重,忙问道:“姑娘,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奴婢听得真真儿的,李妈妈说的就是三爷,怎么杨嬷嬷却说是二爷?难道真是李妈妈说错了?”

“说错?”婧怡冷笑一声,“你会将二错说成三?”

“您的意思是,李妈妈故意将二爷说成三爷,这却是为何呀……”说着,忽然想到什么,惊得一把捂住嘴,“难道……三夫人怎么能这样做,这是要将您往火坑里推呀!”她摇着头,自我否认道,“不对、不对,定是杨嬷嬷在骗人!”

她和江家大房往日无冤近日无仇,人家为何要来害她,因道:“这杨嬷嬷分明就是来向我报信……她在江府虽有些体面,也不至于既晓得姑妈要出门,又听说江临宁去诗会,又看见江临平点随从,显见得就是着意打听了的。”当然,这肯定出自江淑媛的授意。不,江淑媛只是个幌子,杨嬷嬷背后的人应当是丰阳郡主。

陈锦如看中了她,是要她做自己的儿媳妇,不过并非是嫡子江临宁,而是死了老婆还成日花街柳巷的庶子江临平!

因晓得不论是陈庭峰夫妇,还是婧怡本人都不会应允这门婚事,才预备兵行险招,瞒天过海来个瓜田李下,叫陈家人不得不认下这门婚事。

为了在庶子身边安排个自己人,她的姑母竟不惜设计自己的亲侄女,陈家人的血果然都是冷的。

第34章 爆发

其实王旭早已将实情告诉了她,其实她也早已相信不是么?今日种种,不过更确信无疑罢了。

婧怡一贯以为,施恩自为图报……她曾对王旭有点拨之恩,他还她个人情也算在理,只是,丰阳郡主又为何要向她示警呢?

以她平日谨慎小心的性子,本应对此大又警觉,只如今心乱如麻,满心满眼里皆想着如何应对明日之困局。于此微末小事,脑中虽有疑窦一闪,却到底放过了。

后来想想,这又怎会是微末小事呢……究竟丰阳郡主老谋深算,料定她无暇分神顾及此处;也是她命中当有此数,便是察觉不对,在压倒性的权势面前,她又能有什么作为?

闲话少数,只说眼前。

婧怡将匣子递与碧玉,吩咐道:“你到了江府,先将帕子送至江大姑娘处,再推说不识路,请她派丫鬟随你一起去见婧绮。见了面,不要提旁的,只说我想借她那套赤金红宝石的头面戴一戴,”说着,沉吟一会,道,“若是再问,你就有意无意地透两句,但绝不可多说。”

碧玉已明白她的意思,不禁有些犹豫:“只透些意思,怕大姑娘一时反应不过来……”

婧怡摆手:“她对我一向多有防备,说得太多反有刻意之嫌,平白惹她起疑,倒不如略略透个音儿,叫她自己去查……你可不要小瞧了她,她人就在江府,这些许小事,定瞒不过她去。”

碧玉想了想,仍是忧心忡忡道:“可如果大姑娘查到明日去的是二表少爷,而不是三表少爷怎么办?”

却不想婧怡闻言,竟拍手笑起来:“那就更妙了,婧绮这个人,疑心病既重,又总觉得人人都对不住她、委屈她、时时欲加害她……她得到的消息若是江临宁,定会认为姑母已属意于我,而我来向她借簪子却绝口不提此事,是为了日后羞辱嘲笑她;她若得到的消息是江临平,则会觉得姑母故意放出假消息来诓骗她,好叫她不去破坏明日之事,否则你怎会得意忘形以至说漏了嘴?在婧起心里,她便是全天下最无辜柔弱之女子,不论何时,都习惯以自我角度出发。便是他人设计陷害,也定是针对她而去,怎么可能是冲着我这个没颜没色没脑没才的小丫头?因此她绝对不会想到,姑母压根没将她当根葱……这就叫自作多情,是种病,得治。”

只把个碧玉听得瞠目结舌:“您是说,大姑娘无论如何都会上当?”

满以为姑娘会胸有成竹地点头,谁知婧怡却慢慢摇了摇头:“世上哪有绝对之事,不过谋事在人、成事在天罢了。”

碧玉嘴角刚露出的释然笑容生生僵住。

婧怡便道:“好了,快去罢,杨嬷嬷还等着,”见她神色紧张,又安慰道,“见机行事就是,若有个什么……你就去找杨嬷嬷。”

主仆俩出屋往花厅与杨嬷嬷汇合,互相客套一番,婧怡亲自送至二门。杨嬷嬷临上车前,回头朝婧怡笑了笑:“姑娘一切小心。”

这却是唯恐她尚有疑窦,几乎已挑明了提点。

婧怡便回以灿烂笑容:“谢妈妈关心。”

……

碧玉一去就是两个多时辰,婧怡虽面上平静,心中到底不能全然无波,便有些坐立不安。绿袖见了,突然开口道:“姑娘,奴婢给您洗头罢。”

婧怡一愣,展颜笑道:“好啊。”

绿袖便备下热水,滴几滴玫瑰香露,散了婧怡的头发,将那乌压压的秀发慢慢放入水中,用皂角洗净,漂清,再抹松柏香,细细打理顺了,才用大帕子包起来。

婧怡仰面靠在榻上,湿漉漉的头发便搭在一边,绿袖用十几块大帕子逐一吸去她发中水分,等略略干了,才扶她坐到妆镜前,拿梳篦慢慢篦着头发。

檀木梳篦轻柔划过头皮,婧怡紧绷的神经终于慢慢松弛下来,她闭着眼睛轻叹道:“真是舒服。”

绿袖道:“奴婢就这手功夫还行,以往在大奶奶处,也都是奴婢伺候着洗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