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节(1 / 2)

重来一回,也就是一张椅子,几个算不上对手的对手,一群不能交心的妻妾罢了,陈昱手中拿着绢布,向石阶下面走去,忽然心里想起了什么,低低地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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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昱乘车驾上门的时候,庞氏全族皆跪伏门前迎接他,这不是他平时的私人来访,他代表的是大魏皇室的态度,储君便是未来的君主,陈昱下车,上前将跪在前排的舅父庞贺扶了起来,道:“舅父不必多礼。”

庞贺与身后的庞哲还有一边的庞安都起身,庞贺见了陈昱身边的陈晟,忙拱手,道:“燕王殿下。”

陈晟道:“舅父不必多礼。”

“走吧,我们先进去吧。”陈昱出言,随着庞贺等人入了府邸,他拿出魏帝的手谕,府中人皆跪伏在地,魏帝的手谕很简单,主要是追谥庞呈为文忠公,给庞贺升官,可笑的是庞贺原本在尚书台任职,若是平常的升官路线,按照他的资历,现下当个尚书仆射是绰绰有余的,可是魏帝却将他外放出去,放到青州做官。

接着又征辟了庞哲为官,可是却是入了太学,那地方虽然清贵,能够配上庞氏门楣,却没什么实权,眼下这样的情势,一个小小的人事调动就能影响全局。而更吊诡的是,庞安却被魏帝提拔,如今已经成为镇守皇宫东门的金吾卫将领,这,真是让人想不明白。

陈昱声音清越,并无什么情绪波动,仿佛这些关于他母族的调动与他无关。

旨意结束,陈昱合上了绢布,道:“孤要为外祖父祭。”

庞贺躬身,将位置让出来,陈昱站在庞呈灵前,三次下拜,道:“孙魏太子陈昱,为外祖司空庞呈祭。”

庞贺等人还礼。

陈昱祭拜完了,便是陈晟,陈晟同庞氏本家的人不太熟悉,但是也捏着鼻子祭拜了,不过他此行的目的可不是为了这老棺材瓤子庞呈,他的目光扫过那立在一侧沉默的庞安,颇有深意。

祭拜之礼结束,庞贺等人在偏厅招待陈昱他们饮茶,略坐了坐,说了些闲话,皆是一派平和模样,就像是方才的旨意完全没有影响到他们似的,陈晟心中冷笑,这帮人真是太会做戏,指不定心中是个什么滋味。

陈晟拱手,道:“本王还有些事,就不叨扰了。”说完要告退,只见庞贺等人拱拱手,庞安上来,道:“末将送送燕王殿下。”

论理这就是陈晟的待遇,他母亲不过是庞氏的旁支,是庞后的媵女,即便王侯之尊,可是在太子面前仍旧要退一射之地,由庞安出面相送,是很恰当的,要是搁在平时,陈晟指不定心里多嫉恨,可是这一次正中他的心意。

目送陈晟离去后,庞贺道:“听了今日的旨意,殿下真是料事如神啊。”

陈昱摆手,道:“非是孤料事如神,而是早就有了心理准备。”

庞贺叹道:“上巳节洛水畔陛下遇袭,有人查到了殿下这里来,对方手段实在高明,不过是影影绰绰的东西,现下陛下那边虽然查着,却还是生疑,殿下要小心。”

陈昱挂着一丝神秘的微笑,道:“在这洛阳,有的时候,真相如何,其实不那么重要,关键是他想看到什么。”

庞贺听陈昱这样说,不由道:“昔年阿妹一步错便步步错,只是苦了我们阿昱。”

陈昱不意还像是小孩子一样被庞贺心疼,道:“大舅父不必担心,一切皆在外祖的掌握之中,两位舅父不要牵扯其中,只需按部就班做官就是了。”

庞贺听陈昱这样说,不由想起了庞呈离世的那个夜晚,陈昱趁着夜色而来,与庞呈夜谈一个时辰,也不知说了什么,最后庞呈只是留下遗言,要求家中子孙都听陈昱的安排,便溘然长逝。

陈昱的目光从庞呈了灵位前移开,看向了陈晟离开的地方,摇摇头,笑了。

陈晟上马车的时候同庞安拱手,道:“算起来本王的生母还是庞将军的堂妹呢,只是生母去得早,同庞氏这边有些人还是关系远了。”

庞安此时却不像是殿中的沉默样子,朗笑道:“燕王说的是,庞氏族中仰慕燕王之人甚多,只是苦于不好明面相交。”

陈晟笑道:“这有什么,都是自家亲戚,便是父皇也不会在意的,不若改日,请将军品茶。”对付武将自然是喝酒最好,可是庞呈新逝,公然饮酒作乐是不行的。

庞安笑,道:“好,殿下果然是爽快人,届时叫上我们庞氏族中的子弟们,一并聚聚。”

陈晟大喜,拱手道:“那就恭候将军了。”

庞安升了官其中有不少陈晟的力气,他自然要寻个时机透出来才好,庞氏乃是前朝传下来的大族,族中除了庞呈这一支还有许多族人,庞安自幼寄人篱下,走了武勋一路,这种不受重视的滋味,陈晟是最能理解的,他从庞安入手,想着的就是挖了陈昱的墙角,毕竟这庞氏不仅仅是他陈昱的母族,也是陈晟的母族啊。现下陈昱地位不稳,庞氏中也有人心思浮动起来。

陈晟在车中露出一个得意的笑容,这庞安也不是个笨人啊。

第42章 玉佩

又是几月,将要入夏,春装换夏装,满娘张罗着买了新的布料回来,蜀地的织锦价值不菲,若是在宫中尚且能够分到几匹,可是在这民间,那就不那么容易了。而且夏装如果用织锦还是有些热了,满娘拿了几匹绢布又咬牙买了些绸缎回来,兴致勃勃地准备做衣服。

许蒙见她似乎是忘了之前的那些阴影,恢复了生活的热情,便随她折腾去了。

这一日满娘正拿了几匹布来,许蒙坐在榻上,任由满娘把布料放在她身上比,满娘道:“你啊,还是穿粉色或者银红色好看,这匹洒金的料子正好给你做件好看的裙子,阿蒙,你觉得怎么样?”

许蒙以前还挺受不了满娘喜欢把她当洋娃娃打扮的癖好,但是现在能够看到恢复精神的满娘,她也就决定要舍命陪君子了。其实她本不需要做这么多新衣服,因为再过些时日她要随太子陈昱去豹苑避暑,哪有什么机会穿这些新衣服呢。

二人正忙着,只听门外许郄道:“阿蒙,阿樾来了。说是找你有事。”

许蒙道:“嗯,就来了。”

许蒙暂时摆脱了过家家的满娘,往外走去,只见正厅中李樾正在品茶,许蒙上前道:“阿樾哥哥。”

李樾放下茶盏,道:“阿蒙,洛水上巳节很是热闹,你没去真是可惜。”

这话说得许蒙有些不安,道:“阿蒙这次出来本就不适合抛头露面,上巳节的盛景恐怕不得见了。”

李樾笑笑,道:“阿蒙入宫后笑容少了许多。”

不意李樾这样说,许蒙抚上了自己的脸颊,喃喃道:“是么?”继而笑道:“人生忧患读书始,我啊,只是长大了,知事了。”

李樾望向许蒙的目光中带这些隐隐的哀恸,这样深刻的眼神,许蒙有些受不住了,道:“阿樾哥哥找我何事?”

李樾在许蒙不明就里的注视下,抬手想要将她颊边的碎发掩在耳后,他忽然靠近,许蒙甚至能够隐隐闻到他身上的香气,是柏香,不同于陈昱身上的松香那样清雅写意,这柏香十分清冽。

许蒙干咳一声,偏过头,道:“阿樾哥哥。”

李樾仿佛在一个深长的梦境中,他道:“阿蒙,江南的那些日子,真让人觉得,恍然如梦。”

许蒙不知为何心中一酸,她甚至不明白,为什么李樾常常露出这样的表情,他呀,风姿卓着,学识精深,游历四方,见识不凡,何等完美的人生,可现在李樾让许蒙觉得他所谓的完美人生不过是一个泡沫,一戳就破了。

“那时候,我读书,你日日在一旁看书,满娘常常做好吃的,闲时我们便游历山川,现在想来,美得就像是从来没存在过。”李樾如梦呓般说道。

许蒙没见过李樾这样脆弱的模样,道:“时移世易,我们啊,能做的很少,不过现下都安好,李樾哥哥不必这样伤怀。”话虽出口,可就连许蒙自己都觉得,这样轻飘飘的安慰不能真正平复李樾话中那隐隐的哀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