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羲姮很喜欢,高高兴兴谢过了老板娘,然后对着精致的美猴王的脑袋,啊呜一口,咬掉了他半个头。
甜丝丝的麦芽糖化在口中,整个人都变得幸福起来了。
驿站老板从外面拍拍雪进来,道,“今年过年就留在这儿吧,你哥伤不是还没好吗?驿站一到过年投宿的也不多,你们在,人多正好过年也热闹,我让你婶婶给你做江米条吃……”
老板娘拍了他一下,“提什么过年,现在谁敢过年,不要命了?”
赵羲姮叼着糖棒,凑过去给老板娘搓冻得红彤彤的手,然后腻歪着问她,“婶婶,怎么不能过年啦?我自打来到平州,就发现平州和别的地方大不一样,别的地方早早就开始准备过年啦,怎么平州还是这样冷清?”
老板娘也实在喜欢这个孩子,然后悄悄拉着坐在炉子旁,小声道,“平州从今年开始,下令不让过年了,若是谁家大张旗鼓过年过节,便要拉进平州的刑场,为这事儿,平州都死了好几千人。自打卫澧接管了平州以后,咱们就没一天安生日子能过,天天提心吊胆的。”
老板也凑过来烤火,“这彪货兴许是脑子有泡,见着了人家高兴,他就不高兴,总是不愿意让人好过。咱们有啥乐呵事儿,也就关起屋子来自己过,在外头可不敢笑。”
说起卫澧,两个人好像又说不完的抱怨。
“你是不知道,他年纪轻轻不知道从哪儿冒出来得了镇北王稀罕,镇北王就把他当自己儿子养了,他就天天腰上别俩刀,搁山上山下舞舞玄玄的,今天砍个这个人,明天又揭了那个的皮。结果好家伙,人家把养爹一家都杀了,自己称王称霸了,真是个没人肠子的畜生。”
赵羲姮听得心惊胆战,生怕卫澧或是副将听见了,她悄悄回头看一眼,并未发现两人的身影,这才算松了一口气。
于是急急忙忙转移话题,“婶婶,我才来平州,不知道平州还有什么好吃的,你给我讲讲嘛。”
老板娘开始絮絮叨叨给她数算平州的吃食。
赵羲姮却有些分神,心道原来平州这样冷清寂寥,都是卫澧一人造成的,他连年节都不让人家过,又不让老百姓笑,遇见了还要杀死他们,这种独裁残暴又违背人性伦常,怪不得大家都怨声载道,对他不满意呢。
至于他杀了养父一家夺权的事儿,上次听那刺杀他的人说过了,因此没太惊讶。
她也弄不明白卫澧不让人过年过节又是哪根筋搭错了开始抽风。他难不成是年兽转世,怕鞭炮声?
至于在这儿过年这种事儿,赵羲姮是万万不敢应承下来的。
卫澧不让平州百姓过年,他们偷着过看不见就算了,现在当着他面儿阳奉阴违,她委实替这一家担心。
离过年还有九天,希望卫澧能如副将所说的,明天就活蹦乱跳带着她往平州走,也希望这一家当真能不掉脑袋,好好过个年。
第二天一早,赵羲姮还在梦中,房门就被人踹了一脚,根据力度来判断,她觉得应该是卫澧那个老狗下床了,不然也没有人会闲着没事儿踢门板子。
卫澧站在房门前,负手而立,黑衣愈发衬得他那张大病初愈的苍白。
房内的赵羲姮还没反应,他又踹了脚门,大有赵羲姮不开门,他就把门踹倒的架势。
赵羲姮匆匆披着外衣,卫澧即将抬起的第三脚差点儿踢在她腿上。
平州的冬天极冷,而极冷的冬天更适合睡觉,尤其赵羲姮这种怕冷的人,她恨不得一天十二个时辰都睡在热腾腾的被窝。
卫澧看向她。
她显然才匆匆爬起来,小脸粉嘟嘟的,像个桃子,眼睛微微垂着,眼皮有点儿肿,双眼皮都快肿没了,大概是昨晚糖水喝多了的原因,却不丑,显得更有几分幼态可爱,头顶有搓头发翘了起来。
卫澧抬手,在她脑袋顶上重重搓了一把,手劲儿有点儿大,搓的她往后踉跄了两步,这让她有点不太高兴。
“还公主呢,睡得头发都翘起来了,丢人现眼。”卫澧手上还残存着她发丝冰冰凉凉又润泽的触感,然后用沙哑的嗓音轻嘲讥讽道。
赵羲姮低着头,没反驳他,心想就你不丢人现眼呢,眼睛下面挂着俩大黑眼圈子,体面,可体面了!卫澧多体面人儿啊!成宿成宿不睡觉修仙的大体面人儿!
她心里骂的欢,面上看起来却很乖的样子。让卫澧忍不住想起昨天她说的模样,以及说过的话,“忽然出现一个过得好的人,他一定很震惊很绝望吧。”
放屁,他就是单纯觉得那个人碍眼,所以想折辱杀掉罢了,什么嫉妒什么绝望?
真是太不巧了,这个人,正好在他面前。
卫澧心里刺刺麻麻的,用晦暗不明的眼神看着赵羲姮。
让他好好想想,该怎么对她呢。
啊,当然是一起拽到他这块儿烂泥地里了,高高在上的人,和他这样的人并列在一起,会很耻辱吧,尊严一寸寸会被打碎吧。
谁的名字和卫澧粘连上,都显得那么不堪,那么令人厌憎唾骂,不是吗?
“今天下午启程去不咸城。”
“嗯。”赵羲姮心想,果然副将了解卫澧,真没过两天他就活蹦乱跳了。
“到了不咸城,你想要个什么样的住所?”卫澧微微歪头,唇角勾起一点弧度,用漆黑的瞳孔那样注视着赵羲姮。
赵羲姮一愣,以为他在跟自己开玩笑。
毕竟他什么时候这么体贴过?
“说罢,过了这次,下次想提就没什么机会了。”
这可是他主动让提的,赵羲姮想了想,试探着道,“要暖和的,稍微大一点。”
卫澧好像很能听进去的模样,认真点头,漆黑的瞳孔里倒影着她的影子,“还有吗?”
毕竟小公主你要在那里一步不能出的待很久很久很久,只有这一点点要求,恐怕会把你逼疯啊。
赵羲姮得寸进尺,“要视野好风景好!推窗就能见到长白山那种!”
她悄悄观察着卫澧的神色,他虽然笑得渗人,但似乎还在能接受的范围之内,于是她压着线继续提要求,“不要空荡荡的,东西多一点热闹。”
“没了?”卫澧问。
“没了。”赵羲姮还是个很会看脸色的小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