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善言辞,此刻也不知说什么才好,只能伸出手拍拍他,“别伤心了。”
言莫泪眼汪汪地问:“二姐是不是不要我们了?她真的再也不回来了吗?”
乍然想起那日书辞说过的话,言书月一径沉默,最后才低低说:“我……也不知道……”
“就知道是这样。”言莫把树枝往地上一丢,闷闷地说,“问你什么你也不会知道。”
听了这话,言书月歉疚地抿唇不语。
温明走了,正房中,言则和陈氏相顾无言。
他背着手来回走了几圈,终于忍无可忍地回头:“现在你高兴了?她若真的死了,你开心么?”
陈氏一手捂着整张脸,闻言放了下来,满眼悲戚地看着他:“你这说的是什么话?我很想让她死么?”
“你但凡对她好一些,她也不会走!”
“我不想对她好吗?!”陈氏起身,走到他旁边,哽咽道,“书辞是我看着长大的,我又何尝不知道她最孝顺,最懂事,最听话,可是她一天天长大,我看着她那张脸……”
言则无奈到了极致,欲言又止地狠摔袖子:“就不是你想的那样!”
“不是我想的哪样?”陈氏咬着唇,“我替你把这个孩子一点一点拉扯大,她生病的时候我照顾她,她小时候那些衣衫,一针一线都是我挑着灯给她做的。我女儿有一口饭吃,我几时缺过她一口?而你呢?你自己又为她做过什么,到头来竟怪我?”
被她一席话说得哑口无言,言则重重地颔首,“是,都怪我,都是我的错,我压根不应该把她带到这个家里来。”
“你……”
言书月靠在门外,怔忡地捂住了嘴。
里面静默了许久,才听到陈氏轻声开口:“她人来都来了,我也没说一定要赶她走的……”
言则终究叹了口气,“我知道这些年你不容易,错都在我。”他走过去,摁在她肩头摁了摁,“其实你有火气大可以冲着我发,书辞她……”
“好了好了,现在说这些也没用。”她抬手把眼角的泪花拂去,“先把人找到吧,我也不想看着她出事。她要是真有什么三长两短,叫我如何安心……”
*
山村里,月光下。
韦寡妇吱呀吱呀摇着纺车:“你既说你爹爹在找你,表明你家里人还是惦记着你的。你有你的委屈,有些话我不好劝,只是姑娘家离家在外,实在是不安全。你往后呢?靠什么谋生?这世道可乱着,好人少,坏人多。”
书辞坐在一旁,垂着眼睑半晌无言。
她轻叹道:“逃避不是解决问题的办法,你和你娘有芥蒂,更应该与她好好的谈一谈。退一万步讲,她真的不那么喜欢你,你也不应该走出城。你还有你爹爹不是么?互不往来的方式有很多,你偏偏挑了个最不好的。”
书辞慢慢地点了点头,“你说得对,是我太欠考虑了。”
见她如此乖巧,韦寡妇也不禁一笑,“你自己好好想想吧。你是京城里出来的大家姑娘,我也不想见到你在这种小地方过生活。像我们这样,有什么好的?”
“你高看我了,我在京城也算不上什么大家闺秀。”
虽是这么说,不过韦寡妇让她好好想想,书辞还当真仔细地想了想,这一想就想到了深夜。
山中风大,一晚上吹得呼呼有声。
近处远处不时有犬吠响起。
庙外的杂耍早就收了摊,秦公子和他的走狗们从祠堂后面的山口慢条斯理地出来,沿着乡村小路走。
“没看头,这鸟不拉屎的地方……要不是这个祠堂,我才不会来。闲的!”
秦公子的两根手指都上了膏药,厚厚的裹了一层,稍微一碰便能疼得他哭爹喊娘。
他翘着伤指心疼自个儿:“好不容易遇到个标致姑娘,脸没摸着还白白赔上两根手指,真够亏的!这娘们养的狗比我的还厉害……”
随从们闻言,无辜的面面相觑。
书辞一直睡不着,大约后半夜时,远处的犬吠声忽然变大了,夹在其中的还有些吵杂的言语。
她披上外袍下床去看。
与此同时,四周接连有灯光亮起。
山村中有被这动静惊醒的村民,皆披头散发站在自家门口瞧热闹。
那最大的一间四合院此刻正被一群来路不明的人抢掠打砸,锅碗瓢盆摔得满地都是,秦公子更是衣衫不整地滚在地上,旁边零散躺有几个随从正在哼哼唧唧。
四下居民见状无不拍手称快:活该活该。
“真是恶人自有天收。”书辞扒在门后自言自语,“都说财不外露,让他猖狂,吃苦头了吧。”
耳畔一个慵懒的嗓音响起:“那些,可不是山匪。”
她吓了一跳,转眼看到沈怿那张面具,又是一吓。忍不住想:这人走路都没声音的么?
“大半夜的,你不睡觉?”
他不答反问:“你不也没睡?”余光落在她身上,沈怿不禁颦了颦眉:“穿成这样你就出来了?”
本就准备只在门口望一眼,书辞不过罩了件外衫在肩上,里面仍旧是白色的里衣。
“谁知道你会在这儿……”
他随手将外袍脱下披在她肩上,不由皱着眉催促:“还不把衣服穿好!”
说话间,秦公子已经被人从院中踢到了街上,连着滚了好几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