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另一方面,章答应能说出这么狠的话,可见她心里狠毒了德妃,宜妃自己的五阿哥被太后抱走,她知道夺子之恨的滋味,更加觉得章佳氏这般态度是出自肺腑,甚至事后与惠妃说起来时,连惠妃都觉得不可思议。
事实上,章答应每每在她们面前说出恶毒的话,夜深人静时都会忏悔,都会祈祷诸天神佛不要将厄运降临在德妃娘娘的身上,她是几乎死过一次的人,寿命的短长对她而言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活着的这一生,可以报答德妃对她的救命之恩。
在章答应看来,若当初被平贵人摆了一道的事可以避免,她真真愿意一辈子做个宫女伺候着德妃,可她不得已地爬上了龙榻,对于皇帝的一切诚惶诚恐,早先时候面对圣驾,能让她安心下来的,竟是和皇上说德妃娘娘的事。
可除了她自己,除了德妃和觉禅贵人,几乎没有人知道她真正的心意,她猜想皇帝是为了帮德妃娘娘才持续不断地对她有所眷顾,但皇帝每每看她的眼神都带着几分与从前不同的意味,章答应心里想,也许皇帝对她,终究有所顾忌。
对于自己如今的境遇,旁人的怀疑、指责和嘲讽,反而能满足她的心意,她就怕别人不信她真的背叛了德妃娘娘,越多的人不齿,才说明她越近一步靠近翊坤宫和长春宫,只有真正得到她们的信任,才能洞悉将来所有的事。
进入腊月后,每天都是鹅毛大雪,腊八这一日从早晨开始就阴沉沉的狂风大作,往年纵然腊月多雪,腊八时大多会凑巧放晴,宫里会有节庆的热闹和喜悦,但今年完全不见这些光景。阴沉沉的天如同宫内的氛围一样,太皇太后缠绵卧榻的日子越久,宫人们渐渐连大声说话都不敢。
唯一可以穿破沉浸的,便是无知稚儿的哭声,翊坤宫里小公主的啼哭时常让这里显得有几分生气,但宜妃害怕别人对翊坤宫有所诟病,每每小公主哭时就很不耐烦,私下里让太医开能让孩子镇定的药剂,如此狠辣地对待还没满月的孩子,可孩子的生母不闻不问,唯有在心里默默期待,祈求上苍能可怜这个小生命。
腊八这日,直到下午风雪才停,但宫里毫无过节的气氛,天晴了也不过是大家站在屋檐底下晒晒太阳,宜妃懒洋洋地站在门口舒筋骨,却见翊坤宫门前一阵热闹,门开了一大半,有太监匆匆忙忙跑进来说:“主子,德妃娘娘来了。”
“德妃?”宜妃好生意外,德妃对她这翊坤宫来说,真真是稀客中的稀客,她都多久没进过翊坤宫的门了?事实上德妃除了几位交好的,与其他妃嫔极少有往来,女人们私底下都酸溜溜地说,人家是进干清宫进慈宁宫的人,她们这些人的殿阁,怎么容得下这位的尊贵。
宜妃身上穿着常衣,发髻也因刚才歪着略略有些松散,眼瞧着门前人要进来,竟不管不顾地让桃红去迎接陪伴,自己转身回寝殿,拉了宫女梳头换衣裳,只等打扮得体面了出来,门前的宫女说,德妃去西配殿看望章答应了。
宜妃皱眉,心里浮起几分不安,带了宫女往章答应的屋子来,掀起门帘时听见德妃在说:“可惜今天临时起意过来瞧瞧你,不然该把十三阿哥带上,让你也瞧瞧,让他们兄妹也见见才好。”
可章答应却冷冰冰地说:“臣妾不敢劳动娘娘,何况如今公主是宜妃娘娘养着,您带着十三阿哥来,恐怕多事的人,要说娘娘您来显摆,嘲笑臣妾生了个公主,宜妃娘娘没福气抱养阿哥。”
宜妃脸上掠过冷笑,但听德妃说:“你这话真奇怪,怎么好好的事变了味道,我以为宫里人传说那些话是嫉妒你才胡乱编排的,原来你我真的生分了?”
章答应的话里含了十足的恨意,“臣妾不敢和娘娘生分,娘娘顾及臣妾的身体,说臣妾不宜生养,要臣妾放弃孩子保重身体伺候皇上的恩情,臣妾可是一辈子也忘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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