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至原先便一直盯着她在看,看她咬着嘴唇时,喉头更是动了又动,有些干涩,而后掌上一轻,荷包不见了踪影,可他的手掌却似被点了火一样,叫他不知该往何处放,皆因那葱削似的指尖不经意地在他掌心一刮,挠得他心也跟着发痒。
不敢看她,冬至丢下一句“我走了”便脚步匆匆地转身离去,看着有些急有些乱。
冬至心痒得难受,绿竹也好不到哪去。她发誓,她方才真的不是有意去碰他的,可是,事情就那样发生了,如今她的指尖还留有他掌心因紧张而渗出的湿腻,叫她同样不知所措。而那个荷包最终也没有逃过皱巴巴的命运,皆因她抓着它实在太用力。
想把它往袖里收好,可一想到它曾经被那人藏在怀里,绿竹就觉得手心发烫,恨不得丢了它,更不可能把它往袖里藏了。于是把它往绣篮里一丢,无视向北好奇的眼光,若无其事地说了一句“走吧”,转身率先离去。
走至家中,绿竹脸上的红色已褪下去一些,她向向北叮嘱一句荷包和方才见着冬至的事需得保密,得到他应承以后才踏入家中。
宋氏见她脸上的胭脂色,一时心疼,“脸上怎么这么红,早知道就不该放你们出去,瞧你热的。”
绿竹的手不自觉地捏着袖子搓了搓,“嗯,是啊,外头很热,是吧,向北?”
向北愣愣地点头。
宋氏奇怪地看了他们姐弟一眼,没看出东西来,倒是问起,“你拎着绣篮出门,可碰着人了?他们有没有问什么?”
绿竹抿了抿嘴摇头,“没,没碰着人。嗯,天热着呢。”
好吧,其实走大道的时候是有碰见人的,那时绿竹怕他们问起姐弟俩要去哪,而她走的是和桂梅家相反的方向又不好回答,因而都远远地避着。实则碰到并说上话的只有冬至一个,她娘一问,她便想起冬至来了,下意识地不想叫她娘知道,于是回了她没碰着人。
宋氏有些奇怪,就是天热,大家伙歇午觉的多,可在大榕树底下凉快的人也应该是有的,桂梅家在村口附近,那里就有一株大榕树,女儿说没碰着人,这倒是奇怪。
面对宋氏奇怪的目光,绿竹只好又解释,“我远远地看见人,怕拎着绣篮不好解释手是不是已经好了,便远远地躲开了。”
绿竹说着话时眼睛有些闪烁,宋氏看见了,却什么都没问,点头,“嗯,这样也好。”
待绿竹进了房间,她却将向北拉到小角落里威逼利诱,向北哪里扛得住,只能老实交代。
向北偷看着他娘的脸色,小声地说,“娘,我答应了姐姐不说的。”
宋氏的神色有些复杂,随便说了句“放心,我不会叫她知道你告密的”应付他,自个则在想事情。
女儿怕她担心,把事情藏着自己想办法解决,宋氏是既欣慰又有些难过,既觉得女儿是个贴心小棉袄,又觉得女儿长大了很快就要离开自个。至于说冬至捡着了荷包又还回来的事,她只觉得冬至这孩子是个知礼的好孩子,倒是没多想,毕竟女儿虽然脸红了些,可荷包被捡了有些不自在也说得过去,不想叫她知道自个见过冬至也可以理解。
若是宋氏能够亲眼见着两人碰面时的情景,怕是不会这么认为,可当时唯一在场目睹一切的向北却是个不晓人事的懵懂孩子,他只用了一句话便把这件在当事人那里无比发烫的事情带过,他说“后来我们在路上碰到了冬至哥哥,他把捡到的荷包还给了姐姐,我们便回来了。”
宋氏于是便这么信了,没有一点怀疑,也没往深处想,倒是更加确定帮冬至做媒的心思。
作者有话要说: 最后一章的字数没算上,没排上榜,为了下期榜单,近期要hold一hold了,对不住了米娜t_t要断更几天,等我下周四回归→_→
☆、谈心
话分两头,这边厢宋氏拉着向北问话,那边厢绿竹一头扎进房间里,把绣篮往桌上一放,整个人便倒在床上,脸埋在枕头上闷了好一会,直到憋闷得受不了才起身。
她这是既因为对宋氏说了谎话而不安,又因方才谈话中想起了冬至,那羞涩的余韵又漫了上来,叫她不敢见人。
她用手拍了拍脸,有些疼,又拿起茶壶灌了杯凉水,这才好了一点,心情也平复了一些。
想起那罪魁祸首——荷包,绿竹便把绣篮上的遮布掀开,将它提了出来,一时间又想起它曾经在那人的怀里呆过,鼻尖仿似闻到了一股他来自身上的汗味,不知为何竟想起了他高壮结实的身躯,瞬间脸便似滴血一般红了。
她这辈子是未经人事的姑娘,可上辈子却不是,她自然知晓自个想起这些意味着什么,顿时慌了,眼睛急得都红了。
赵绿竹,你,不能想这些!不可以这样!她暗暗告诫自己,把荷包往柜子里一扔,锁上,决定再也不看它。
那边厢,冬至怕回家他奶会瞧出他的异常,于是心慌慌地跑去了山上。
跑了好远,脚步才慢慢停了下来,这么一发泄倒是冷静了一些,他站在高处,从山上往下看,尽管只看得一点边角,可山脚那院里的土墙他是熟悉的……他家穷。
彻底冷静下来以后,冬至唯有叹气,还是去瞧瞧设下的陷阱里有没有一只半只活物吧。像他这般朝不保夕,又把脑袋别在腰带上的,实在不应该想得太多。
如此又平静地过了半月,村子里并无甚热闹事。倒是宋氏这些日子都在打听这附近十里八乡里有没有合适的小伙子,有看上的则找人上门去探探口风。
她看上的自然是好的,起初客套时那些人家可都对她女儿赞不绝口,可当说亲的事才提起一点苗头,那些人家不是摇头说可惜了,就是闪烁其辞,避开话题,叫宋氏气得直哆嗦。
晚间和赵铁柱说起这个时,更是发了狠,言道,“这些个人家如今看不上咱家绿竹,待闺女日后手好全了,放出风声去,叫他们肠子都悔青!”
赵铁柱听了她的话以后,皱起了眉头,“就是他们后悔,咱也不能将女儿许给这样的人家,没得糟蹋咱闺女,就是,不知绿竹的手何时能好。其实,若要我说,不拘是富的还是贫的,最重要的是人品要好,对咱闺女一条心才是正理。便是穷一些,人上进的,咱到时帮衬一二也是使得的。”
宋氏听了若有所思,“你说的也对,只是就怕这样的人家也不好找。我倒不是非要找家境好的,只是,你想想,家境不好的岂不是更有可能把咱家闺女当成来钱的?而且,人心易变,此时他未发家自然把咱闺女供着,可若是以后日子过好了,谁能保证他会不会动歪心思?”
赵铁柱也明白这个理,他叹了口气,“所以才要咱好好寻摸,仔细帮着掌眼啊,这事啊,急不得,就是慢一些也无所谓,最重要是找到合适的才行。而且,你也别跟闺女说起这些了,她手没好全,你提这个倒叫她伤心了。”
想到绿竹的事连自家男人都瞒着了,害他因为女儿的事情担心许久,宋氏便一阵过意不去。可这事还真不能叫丈夫知道了,他性子直,到时候打女儿一顿事小,吵得旁人家都知道了,可就糟糕了。
“嗯,我都晓得了。”宋氏这么应着,心里却想着什么时候让绿竹的手好起来。
算了算,打从绿竹受伤至今也有一个半月了,那不碍事的皮外伤早就好全了,只是做戏做全套,一直在装着罢了。可都这么多天了,也是时候让外头的人知道女儿的手好了,能够做绣活了,届时也好说一门好的亲事。
第二日,赵铁柱出门,大儿向南照例去镇上钱家铺子,而二儿向北则是又跑得没影,宋氏已经得他保证不再去玩水,因而才在拘了他一段时日后放他出门。
家里只宋氏和绿竹在,绿竹正在房间里绣着东西,虽则在外甚至在自家爹爹和弟弟面前要装着手还没好全,可技艺这东西一天不练很容易就生疏了,因而,家里只她和宋氏两人时,她便拿起针来绣两下子,不拘绣多少,只不让手艺生疏了就好。
宋氏找上她,和她开诚布公地谈了,倒是没有像赵铁柱说的那样小心翼翼地避而不谈,毕竟女儿的手不是真的不好。
“娘最近在给你相看人家,这事你也知道,结果你也能猜到,都是些因为你的手而拒绝的,我心想着这也不是办法,便合计了一下,你这手也伤了有一个半月了,也是时候好起来了。”说完,看着绿竹,看她是个什么意思。
绿竹倒是觉得无所谓,“那我明日便上桂梅家去绣些东西吧,开始做些简单的,后头再做复杂的,也叫村里人知道。”
看着女儿开始学会想事情,宋氏是既骄傲欣慰又有些难过不舍,这贴心小棉袄以后可就要归别人家了。
“行,这事你有主意就好。”宋氏拍拍她的手背说道。
一时又想到丈夫和她说的话,忙拉着绿竹的手认真地问她,“你给娘一句准话,你想要个怎样的。虽则婚姻大事,由来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可经过上回的事以后,娘便想着,这事还是要合你心意才行,要不然以后成不了爱侣倒成了怨侣,可就做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