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若只是送给他泄欲的女人,哪怕这女人的眼里能生出刀子来,赤术都不会在乎。可这是他的大妃,他心念念如此之久的皇后,他没有办法对她的鄙薄视而不见。
薛可蕊不说话也不抗拒,却让他感觉到了比抗拒更让人挫败的暴击。
如同火星掉落干柴,赤术一下子就着了,他火冒三丈,便一把伸出手箝住她的下颌:
“你这女人什么意思?”
薛可蕊依旧不说话,就像真的傻子一样,却有着直刺人心的犀利的双目。她用她的不动作狠狠嗤笑着他的懦弱,告诉他武力正是他懦弱的表现。也用她毫不掩饰的鄙视的目光告诉他,在她眼里他就是一堆垃圾!
时间突然变得很慢,赤术心头原本烧得正旺的火焰也在这无声的鄙薄下一层一层结成了冰。
赤术怒了,手下用劲,他听见他手下的下颌骨发出嘎吱嘎吱极限的抵抗声,可印入眼帘的,依然是一张鄙薄又嘲讽的脸。
他松开了手,看见那细腻柔润的下颌上一片青色。
赤术再不说话,他直起身来,二话不说胡乱套了层汗衣,便转身走出了房门……
……
赤术再没有来过葛园,他很忙,帝国初定,他终日操劳,身心也都很疲惫。他空闲下来时就想休息,与薛可蕊无休止的心理较量让他愈发疲惫。
不多久,赤术收到管家的禀告。管家说葛园的小夫人的精神好似出了问题,不仅终日木瞪瞪的不说话,还时常做些让人不可理喻的事。
比如她常常整日整日地坐在窗台前扎绢花,打络子,裁剪五彩的小裙袄,把房间里塞满小孩子玩的毽子,彩绳,似乎她身边正养了一个小女孩。
“小夫人莫不是流产伤了神智,以为自己还生了个女儿?”管家皱着眉,忧心忡忡地如是向赤术询问。
“还有,最近下人们常在半夜里听见有人在后院里哭,时不时还能看见鬼火,前日里安排了几个胆大的家丁去抓鬼,看见是小夫人在烧纸……”
管家望着赤术一脸惨淡,“殿下……现在府上的人都忒怕小夫人了,就怕她哪一日突然发狂伤了人,葛园周边的几位夫人都纷纷要求换到东园去住……”
赤术默默地听着,却只低着头不说话。
半晌,他朝管家挥挥手示意他退下,他能猜到薛可蕊究竟为何会有如此行为,可是他依旧不准备给她自由。
当天夜里,赤术来到了葛园,未及入院门,他果然听见自那草木掩映的花墙角落里,隐隐约约传来女子压抑的哭声。
赤术循声寻去,果然,透过重重花木,他看见在密林深处一块空地上,有人燃起了一堆火,兀自捂着嘴儿哭,时不时还将身边的物件捡起来投入火堆。
赤术仔细看了看,发现除了一叠叠纸钱,还有穿着彩衣的布偶,绢纱的花,五彩的络子……
暗夜中,那火光荧荧,配合薛可蕊那一声声泣血般的哀泣,愈发让人觉得四肢生凉,赤术面无表情地立在暗夜的深处,心底如一潭死水再也生不起波澜——
他知道,薛可蕊没有疯,也没有傻。
她只是心死了。
第一六五章 敬畏
赤术直到他即位大典举行都没有再立新的阏氏, 而大妃的册封仪式自然也一直拖着。不光吉拉氏不高兴, 就连众朝臣也开始议论纷纷。
大国师玄玉受众朝臣委托前来王庭相询赤术,想问他是不是想做一个开天辟地的没大妃的可汗。
国师玄玉到的时候, 赤术正盯着一张中原地图发呆。
“玄玉见过可汗……”
玄玉是个道士,虽然做了大国师,他依旧习惯穿戴他传统的道袍。紫阳巾, 八卦衣, 鹤顶龟背,凤目疏眉,一派飘逸神态。
赤术抬眼,冲他点点头,“国师坐。”
玄玉颔首,恭恭敬敬选了一个下首的位置坐好。
“可汗瞅着这中原地图发呆,可是为着那中原的战事?”
玄玉摇着拂尘抬眼问话, 他似乎有些明白了赤术究竟在担心什么。
赤术如此骄傲的人也会敬畏, 同他的父亲一样,他不能不忌惮冯驾。
“可汗, 贫道听闻冯驾夺回长江一线后, 受封南蜀王, 挥兵讨伐剑南道的赵玄武,眼下赵玄武已支撑不住了……”
“是的。”赤术面沉无波, 看不出喜怒。
“眼下中原大乱, 冯驾放弃富饶广阔的河南道, 兵家重地山南道, 转而入蜀中,与赵玄武争夺地貌险峻的蜀地,可汗觉得事有不妥?”
赤术皱着眉思索了一会儿,才扬起眉毛望着玄玉:
“冯驾西进蜀中,有可能只是为了江南道西边的安定……”
他顿了顿又继续开口:“国师,冯驾要打谁,不足虑。他们远在中原,与我赤术相隔十万八千里,中间还有个一锅粥般的中原,就算他要再夺回凉州也不是一两日就能办到的。只是大国师……你难道没有发现冯驾受封南蜀王,这一消息来得更为震撼吗?”
玄玉笑:“可汗多虑了,李老二要西进打赵玄武,没个由头怎么打,不如把南蜀送给冯驾做封地,这样冯驾便有理由出兵了。”
赤术一脸不以为然,“非也非也!你当李老二这么舍不得蜀中的山水?那厮最是目光短浅,本汗有十二分把握那李家皇帝更想打的是高淮昌手里的山南道,发兵蜀中实在是逼不得已……”
赤术面沉如水:
“南蜀王是冯驾自封的,李家皇帝,被冯驾挟持了。”
……
冯驾的日子的确不好过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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