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赵桂斌无言,因为没有拿到歹人,这事死无对证,那么歹人一说便是不存在的。赵桂斌觉得除非冯驾最终拿到那几个不明来历的异族人,证明他自己的清白,否则他这一辈子怕是都没法说清楚了……
赵桂斌在心底里为冯驾默哀了一瞬,便听得柳玥君开口冲他询问冯驾与他入了寺庙后的情况,无非都是围绕冯驾与薛可蕊展开的。柳玥君关心的不是薛可蕊遇到了什么,冯驾遇到了什么,她绞尽脑汁关心的却是冯驾对她的这个儿媳妇都做了些什么……
赵桂斌替自家大人觉得不值,却也没法替他争辩,只得都一一照实答了。他们二人除了被救与救人的关系,他也的确没有瞧出什么旁的。
柳玥君一脸成竹在胸的模样,也不知她究竟是相信了冯驾的清白还是不相信。赵桂斌七上八下、惴惴不安中,终于等到了冯驾露面。
冯驾折腾了一宿没睡成觉,此时也有些乏了,柳玥君来寻他,他依旧打起精神笑盈盈地来见她。
“玥君想知道什么?”冯驾示意赵桂斌可以退下了。
柳玥君秀眉一挑,面上笑得古怪,“也没什么,只是听说大人碰上了歹人,担心大人,想来问问大人歹人捉住了吗?”
冯驾摆摆手,“眼下还没捉到。”
柳玥君笑,“就因为你、赵桂斌与薛可蕊见到了几个歹人,你便拿了整个灵钟寺的僧人,大人是不是有些小题大作了?”
冯驾惊讶,“有我们三个证人还不足够吗?他们伤害的可是侠儿的夫人,你自己的康王世子嫔呀!”
“冯大人!现如今不是证人不证人的问题,且不说你捉没捉到歹人,就算你说的都是对的,歹人武艺高强,只是给他们溜了。可目前就你们仨说有歹人,寺院里那么多香客,可能为您们仨作证?我听说留宿寺院的十多名香客可是啥也没看见啊!”柳玥君痛心疾首。
冯驾皱眉,满心不理解,“为啥你宁愿相信那十多名素未谋面的香客,也不愿相信我?就算我们三个的证词不够有力,你作为世子嫔的婆母,也应该能想到她一年轻女子被寺院主持要求单身留宿,怕是别有所图吧,你为何就如此心安理得地将世子嫔送入虎口呢?”
“什么叫送入虎口!“柳玥君怒,她觉得冯驾已经无可救药了,为了一个女人已经丧失了理智。
“我看你才是最大的虎口吧!”柳玥君直起身来,望着冯驾气势汹汹。
“我也来这灵钟寺做法事,为了侠儿,我连续在这灵钟寺做了七日的法事!七日啊,大人!不是一日也不是两日。整整七天了,都是我一个人留这灵钟寺,胡嬷嬷也是送我到山门便回了府,晚间才来接我回府。我柳玥君在灵钟寺一个人呆了这么久,怎么也不见大人您来救我于水火?可我那儿媳妇,不过来了几个时辰,你便打杀过来,不仅强行将她带走,还捉了灵钟寺全体沙弥问罪,节度使大人,你自己说,这又是何道理?”
冯驾的眉头皱成了一团,他的唇角绷得很紧,已经在尽力控制自己的怒意了:
“玥君,我知你为了侠儿来灵钟寺做了七日法事,如今我捉了托珠法师,害得你的还愿法事做不成了,你心中不甘。可是玥君,你自己也说了,你并未留宿寺院,但是他们为何偏偏要求世子嫔留宿?若不是我去得及时,世子嫔怕是早已遭奸人迫害!玥君,你静下心来好好想想吧,咱大不了就损失几千两银,可这灵钟寺的沙弥勾结匪人坑蒙拐骗,他们说的话,你怎能相信?他们做的法事有何灵气可言?”
柳玥君凛然:“是么?你只说人法师坑蒙拐骗,可我瞧着怎么觉着更像是才子遇佳人,英雄救美人,就是不知何时会走到以身相许后,相偕共白头。”
“……”
冯驾的脸瞬间沉了下来,黑得吓人。柳玥君是个暴脾气,他的耐性也很差,冯驾明显被柳玥君激怒了,他噌地一声直起身来,盯着柳玥君的脸半晌没说出话。
“我算是瞧出来了,你与那癞痢和尚和异族歹人就是一伙的,你宁愿将侠儿的发妻送给那歹人,也不愿让我捉拿凶手清查贼和尚。我冯驾是节度使,掌一方安稳,首当其冲要拿的便是你这种助纣为虐、为虎作伥之人!”
“你……”
柳玥君愕然,憋了半晌,好容易憋出一句话,“呵,好哇,这是要杀人灭口好夺人-妻室了?”
冯驾默然,眼中有戾气四射,须臾,只听得他一声暴喝,“来人!”
呼啦啦自门外冲进来一大群披坚执锐的卫军,第一个便是才退下不久的赵桂斌。
赵桂斌冲着冯驾一个拱手,“节帅,有何吩咐?”
冯驾拿手指着柳玥君轻点,“把她给我带下去,这妇人失心疯,骚扰官衙,侮辱朝官,往后莫要再放她进来。”
赵桂斌愕然,望着屋中的两位贵人不知所措。
柳玥君眼冒金星,抬起手来指着冯驾气得浑身发抖。
“冯驾,你罔顾陛下信任,有负天子重托。你手握重兵,雄踞一方,却觊觎天家媳妇,将侠儿的安危置之脑后。不惜捏造是非,凭空构陷托珠法师,陷害无辜只为满足你自己的无耻私欲……罪孽啊,罪孽!你这是要犯众怒啊……你会下地狱的!”
柳玥君发鬓松散,目眦尽裂,活脱脱一失智泼妇。冯驾厌烦,不想再看,只抬手冲赵桂斌示意:“让她闭嘴,给我带出去。”
赵桂斌领命,一个箭步上前,掏出一团布,胡乱将柳玥君的嘴一堵,一众军士押着那柳玥君,如押解人犯一般推着出了门。
……
冯驾端坐大堂,乌沉沉紫檀大案桌后是他更加乌沉沉的眼,他垂着眼,盯着那光秃秃的桌面不知在想啥。不多时,自门外走进一名年轻将军,身姿挺拔,气势昂扬,他冲上首的冯驾一个抱拳:
“唐纪参见节度使大人,不知大人有何吩咐?”
冯驾抬起头,依旧眉眼沉沉。“周边各州县可有回应?”
唐纪摇头,“回大人的话,除了姑墨郡郡使曾抓到过一名契丹驿臣,搜出一封随身携带的令信外,各大州县均一无所获。”
冯驾点头,自年底获悉契丹八皇子与五皇子私服入了关,他便一直在查找他们的下落。昨日在黑漆漆的禅房与那名异族男子搏斗时还不觉得有什么异样,可是自薛可蕊穿好衣衫,他点燃火折子后,他才觉得眼前这名男子来头不小。
且不说他功夫了得,一柄典型契丹惯用的眉间直刀,头顶、腰、袖皆珠玉环翠,衣着打扮分明北方游牧族的贵人打扮。在冯驾与这异族男人的打斗过程中,他的手眼身法明显带上了浓重的中原武术的色彩。冯驾记得契丹八皇子自小便流落北方诸郡的寺庙,是被汉人和尚养大的……
送薛可蕊回到冯府后,冯驾直觉自己定然错过了什么,可是待他再带人去灵钟寺,却什么也寻不到了。不仅再没寻到那异族汉子,连带自己还遭了柳玥君忌构,怎么解释都说不清了……
冯驾长叹一声,眼下不仅这契丹皇子捉不得,是个祸害,还有更灼人的麻烦亟需自己处理,他懊恼地举起拳头,冲面前的案桌轻轻一锤。
“唐纪。”
“末将在。”
“点五十兵士,带去冯府后院西北角的秋鸣阁,给我守好了,没有我的令,任何人不得入内。秋鸣阁的衣食采买,着令冯状亲自处理。”
第六十一章 残花
柳玥君狼狈不堪地回到冯府, 与冯驾沟通未果的她情绪崩溃, 将拢翠园闹腾了个翻天覆地。
拢翠园内一片狼借,青瓷的片儿、白瓷的面儿、彩釉的沫儿、秘瓷的渣, 拢翠园的花盆、瓷瓶、瓷碗、彩罐,所有能砸的东西统统都被柳玥君毁于一旦。
冯府的下人们跪了一地,管家冯状望着满地的狼借心痛到无以复加——
这么多东西, 就连天子赏赐的红珊瑚都被柳玥君五马分尸了, 再置办回来,不知道大人今年的俸禄还够不够用啊……
柳玥君才懒得管冯驾俸禄够用不够用这样的问题,她发鬓散乱,正哭得昏天黑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