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灯放了许个愿吧。”沈浥没急着去跟想见他的人会面,而是先带着甜珠一起在河边放了灯。
一盏盏荷花灯,灯芯点着蜡烛,顺着水流飘向城外。甜珠许了个愿望,希望能够早日找到二哥。沈浥也许了愿望,不过不只一个。放了灯后,直起身子来,就有一艘画舫停在了河岸边,从船上走出一个人来邀请说:“这位爷,里面两位公子有请。”
沈浥知道是莫邪跟猎鹰,点点头。到底不放心留甜珠在外面,便带着甜珠一道上了画舫去。
里面安安静静的,与其它那些歌舞升平的差很多。甜珠随沈浥进去的时候,就见画舫里有两位公子,正是方才在全福楼隔壁包厢瞧见的那两位。
“这里环境不错,黄杉绿萝,你们两个好生伺候着小姐。”沈浥交代一句,这才举步朝着里面的两位爷去。
黄杉稳重,绿萝虽然平时有些话唠,但是也不是拎不清的人。这种时候,自然是老老实实按着吩咐办事。甜珠心里诸多疑惑,但是她也不是蠢笨至极的人,知道什么该问什么不该问。既然沈浥留她在外头,自然有留她在外头的道理。甜珠于一旁坐下,看着外面的景色,外面莺歌燕舞,着实热闹。
见沈浥过来了,一身素白袍子的莫邪倒了杯茶递过去。旁边玄衣装扮的猎鹰目光却投落在外面,他穿着汉人的衣裳梳着汉人的头,模样也有几分似汉人,眼窝深邃,脸部线条十分硬朗,嘴角噙着三分不羁与痞气。
“沈浥,我猎鹰是真的没有想到,战场上杀人不眨眼的人竟然会有耐心那么对一个女人。我看那个女人也没什么特别之处,比起我们草原的姑娘来,差的何止一星半点。”
“猎鹰!不许无礼。”莫邪面相偏于阴冷,他虽然模样亦是俊朗无双,但是身上也有种凌厉之气,“坐下!”
“是,四哥。”猎鹰老实了不少,听话的在一旁坐下。
沈浥却笑说:“是吗?你们草原的女人我是没有见过,不过,我听说个个都是膀大腰圆的,我不喜欢。女人似水,还是这种柔柔弱弱的得我心。猎鹰王子在燕州呆了也有不少日子,想必也见过不少中原女子,怎么样,有没有瞧得上的?”
猎鹰仰头大笑两声,然后指着外面的甜珠说:“我若是瞧上二王子的女人呢?怎么,二王子是要天下,还是要女人。”
沈浥本来英俊的脸上还含着三分笑意,但听得这话,那点笑像是被一双无形大手一点点抹掉般。他黑眸森寒,不是怒,而是阴冷,是那种冷入骨髓的寒意。
莫邪忙致歉说:“猎鹰就是这样的性子,喜欢胡说八道,二王子莫要放在心上。”
“怎么会。”沈浥纵然心中诸多不爽,但是在这种关键的时刻,他自然也不会撕破脸。
执起茶盏来喝了杯茶,沈浥直接跳过这个话题,看向莫邪道:“刚刚在全福楼莫邪王子说的那些,可都当真?”
“我莫邪从不食言,不瞒二王子,之所以这次跟着可敦一道过来,也是心中早有筹谋。我与猎鹰一母同胞,我们的母亲也是汉人,从小到大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娘被可汗虐待直至自杀,那种感觉二王子想必是不会明白。”莫邪道,“我知道,你们大周如今也是不太平,我向二王子保证,将来不管燕王殿下做出什么举动,突厥兵马我可以使计不出兵攻打燕州。但是……”
莫邪顿了顿,一双温润的眼眸也轻轻扫向沈浥来,似有些犹豫起来。
“我知道,莫邪王子也想做大草原的王。”沈浥其实心里猜得到莫邪真正想说的是什么,但是他做不到,所以也不愿意听。
莫邪喜欢沈馥香,打从第一眼看到她开始就喜欢上了。她是个汉人,那么年轻美貌,却要被迫嫁给一个几乎可以做她祖父的老人。他从她婢女口中得知,以前的她是活泼开朗的,就跟他阿娘以前一样,但是渐渐的,她似乎再也不会笑了。他从来没见她笑过,她那么美貌,又是那样的身份,其实刚来草原的时候,受过一段日子的苦。
老可汗对她施暴,谁都无能为力。
他想做草原的王,不但是因为想控制整个大草原,还有一个原因也是想跟她做夫妻。草原有个规定,老可汗若是死了,可敦是要嫁给下一任可汗的。
……
甜珠今天玩得有些累,回去之后,身上出了一层汗。黄杉去跟厨房那边打了招呼,很快便有丫头送了大圆木桶跟热水来。黄杉绿萝两个帮着甜珠沐浴。
今天是元宵节,甜珠晚上没跟徐夫人一起吃饭。徐夫人还想着甜珠,所以知道甜珠回来后,安排冯嬷嬷去给甜珠送了碗汤圆。
甜珠是以为徐夫人已经睡下了,所以才没有去请安。当听到外面冯嬷嬷声音的时候,她忙从浴桶里出来,身上披着层薄纱。
好在屋里十分暖和,纵是只披着层薄纱,甜珠也不觉得冷,她反倒是觉得挺舒服的。吃饱喝足又玩累了,现在泡了烫水澡解了乏,浑身舒爽,接下来就只想躺着睡觉。
“小姐,这是夫人让送来的。”冯嬷嬷心中也十分喜欢甜珠,如今见她刚刚出浴披散着头发,娇娇弱弱的,真是像极了当年的二小姐,心下莫名又喜欢几分,“外面玩了挺久,吃点东西再歇息吧。”
“谢谢嬷嬷。”甜珠也的确是饿了,礼貌道了谢,就接过来。
冯嬷嬷上下打量甜珠,见她低头吃东西的样子安静又乖巧,倒是舍不得走了。其实她觉得甜珠挺好的,只是怕四小姐回来知道这些会闹,还是提了醒说:“四小姐知书达理,只偶尔有些小脾性。夫人也从小宠着四小姐,再过段日子四小姐就要回来了,到时候如果发现夫人认了甜珠小姐做义女,怕是会吃味儿。”
“四小姐若是耍什么性子,甜珠小姐莫要计较。”
甜珠点头:“我懂得的,夫人跟嬷嬷待我好,我心里感激还来不及呢。夫人是四小姐的母亲,四小姐心里不舒服些,也是应该的。”
“我就知道,甜珠肯定会答应。”冯嬷嬷心里软软的,目光却落在甜珠右手手腕处,“这是什么?”
甜珠看过去,笑起来说:“我娘说我小时候贪玩,不小心够翻了烛台,烫着了。娘要是不说,我总觉得这是胎记呢。”
冯嬷嬷却有些愣神了,是啊,她看也像胎记。而且,跟四小姐手上的一模一样。
第38章
“小姐,我能看看吗?”冯嬷嬷声音很轻软,是商量的语气。
甜珠觉得这没有什么不能的,于是就主动把手送到冯嬷嬷跟前去。甜珠身上披着红色的薄纱,十分轻软的料子,她手一抬起来,宽松的袖子就掉到了手腕处,露出半截雪白的手臂来。
雪白的颜色衬着火焰的红色纱衣,冯嬷嬷不自觉多望了几眼,她觉得这位乡下长大的姑娘真是不像乡里人。
就跟夫人头回见到她的时候说的一样,这丫头模样长得实在是太好了,都不像这黄沙滚滚的燕州城长大的,更别说是青桐县那种小地方了。冯嬷嬷也觉得甜珠是个妙人儿,模样好还心地善良,她活到这样一把岁数,一个人是真善良还是伪装的善良,她是一眼就看得出来的。
冯嬷嬷目光落向甜珠右手手腕处,凑近了细细看,朱红色的一块印子,上面也的确是结痂留了个小疤痕。看着样子,也的确是火给烧着的。见她通身雪白,又想她吃过这样的苦,冯嬷嬷心中有些不舍。
“小姐刚刚说是你娘告诉你的,想必那时候你还没有记忆吧?”冯嬷嬷松了她手,“那么小就烫着火,肯定很疼。”
甜珠已经不记得了,只抿抿嘴说:“我没有印象,我长大后还问我二哥过,二哥说我被抱回来的时候就有了。我猜着,应该是还没有满周岁的时候烫着的。”
“抱回来?”冯嬷嬷心里惊了下,“小姐不是生在这青桐县的吗?”
“我娘怀着我的时候出门走亲戚,后来因为一些事情耽误了回家,半道上生了我。她生了我后身子有些不太好,在外面一户农家歇了半年,等回到家的时候,我已经有十个月大了。”这些事情都是爹娘告诉她的,甜珠也从来没有怀疑过什么,不管前世还是今生,她都从没有对自己的身世有过一丁点怀疑,所以就算此刻冯嬷嬷追着问,甜珠也只是把知道的都说了。
“嬷嬷,怎么了?”甜珠见冯嬷嬷表情有些奇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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