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2 / 2)

黄金缕 臧白 4317 字 13天前

沈曼柔这会儿恨毒了他,自己长了这十来年,没受过人一巴掌,今儿却叫他打了。要不是石青在,怕还不知怎么折磨她呢,兴许死了也未可知。她听周安良说这话恶心,狠啐了他一口,“这辈子我便是死外头,一具全尸也不要,也不会再跟你回去!早叫你把我一封休书,不知你安的什么心,拖着我在你家受罪!”

石青在她身前直挺挺站着,周安良不敢驳半句话。他也不傻,知道自己才刚那手下了,沈曼柔这辈子都不会再原谅他。但他也不想放她逍遥,偏要绑着她!有什么委屈气受的,都一起受。只要他一天不写休书,沈曼柔就一天是周家的媳妇儿。

今儿也是他好心来请,没想听到她与一汉子说那些个不要脸面的话。气急冲了脑子,才不顾一切上来打了她。好好的事儿成了这个样子,不回去就不回去罢,他自个儿回去就是!

不与沈曼柔分辩,周安良便转身要走。石青这会儿倒机灵了,几步上去揪了他衣襟,提了回来,说:“既上了门,怎好就走?那放妻书的事拖了不少日子了,也省得咱们再上门讨你要去,今儿就在这里写了吧。”

周安良一副秀才的弱身架子,不比石青来得健硕。可对这事也不能没有微词,蹙了眉与石青说:“这位爷行事说话总要讲些道理,不能胡搅蛮缠不是?那放妻书从来都是两口子商量好的,定了和离夫家方才给写。眼下我并没有和离之意,怎好强迫行之?不知您什么用意,非要拆我们夫妻二人,让曼柔做弃妇。你又说咱们,莫不是真有什么不可告人的事?那可是丢脸面的事,您可想好了说。”

石青哪管他说这些个,管他正理歪理,横竖今儿放妻书是要留下的。他也不与周安良斗嘴皮子,直接拎起卷头案边,叫沈曼柔过来,“替他磨墨沾笔。”

沈曼柔原还有些愣,听石青语气铿锵,这会儿也回过神来了。瞧着这事儿要成,她自是看到了希望一般。忙地去找了张干净绢帛,又挑了支狼毫小笔,磨了墨沾上搭在砚台上搁下。

石青朝那毛笔努努下巴,叫周安良,“甭废话,拿了快写。写完画押,我放你走人。你回去告诉你那老母亲,沈三再也不是你家的人。那宅子你也不能再占着,赶紧着收拾包裹滚蛋。多留一日,就叫王府上的侍卫往宅子上抄你们去!”

周安良被他施压逼在桌后,实在气氛。却不是打不过石青的,半晌憋出句话来,“你欺人太甚!”

“你知道就是!”石青沉声一喝,吓得周安良一跳,又说:“知道了就快写,待会儿少条胳膊少条腿的,还是一样要写。”

周安良愤恨,从来没见过这样子的无赖。瞧着比那苏一还不讲道理,但凡遇事不占理的,总要打得人让步。可这事是玩笑么?他叫写就写了!他扶腰梗着脑袋,偏是不拿那笔去。

然石青不是爱叽歪的人,看他不是很配合,忽抬手按上他后脑,一把把他脸砸在了案面上。只听“嘭”地一声,案面震颤,沈曼柔也被吓了一惊。瞧着就是很疼的,再看周安良抬起头来,鼻头也撞红了。

石青从旁盯着他,吐一个字,“写!”

周安良直起腰来甩脑袋,未有动静。他手又按上去,把他脸继续砸在案面上。这般直砸了五下,鼻下便流下汩汩鲜血,脑门也撞青了,满眼生虚。他在桌前打着晃,未让石青再上手,自己先扛不住松了口,说了句:“我写。”不写的话,这一晚必然得死他手里。

那便写吧,伸手去拿砚台上的毛笔。手腕无力,手上直打颤。笔尖落到绢帛上,一笔一划,打着顿点。忽又想起往前美好的那些时光来,在园子里赏花,在花下赋诗。掏心掏肺,一日不见如隔三秋。后来到底是怎么呢,就变成了现在的样子。他有许多不甘心,每一桩每一件,倒头来都得自己生咽下去。

沈曼柔呢,站在石青旁边瞧着他落笔写放妻书。眼眶里沁出眼泪,湿了大半。没有舍不得,不想从前。忽而觉得从此再无瓜葛,原是那么轻松快意的一件事。往后她便自由了,不需再受那些不该受的委屈。至于旁人怎么说,骂她荒唐也好,说她是弃妇也罢,也都显得不那么重要了。

她看着绢帛上的字一个个落成,最后又印上周安良的手印,终于重重松了口气。仿佛怕那张绢帛飞了一般,忙伸手上去扯了过来,自一个字一个字吹干,生怕弄糊了一点。

周安良瞧她这个样子,挫败感从心底里升起来。这会儿杀人的心思都有,可他在石青面前连只蚂蚁也不能想碾死。只盯着沈曼柔看,骂不敢骂,忽说了句,“你就一点不念我的好来?”

沈曼柔看也不看他,拿着绢帛往后退身子,与石青道:“把他送出去吧,宅子还许他住一晚,明儿便赶紧走人。”

石青听话,也不与周安良费唇舌。他伸手就揪了他的衣襟子,直接拎了出铺子。到门外松手一搡,把他推出去,便铺门关了个紧实。外面瞧不见里面,里面也看不到外头。原觉得麻烦不已的事,不过也几下就解决了。照他石青想的,他不写,迟早也冲到他家叫他写。今儿他自己送来了,也省了事。

这会儿沈曼柔已将那放妻书吹干,仔细折叠放到了锦盒里收起来。她仍是披头散发的,收好了东西回来与石青道谢,说:“多亏了你,这事才顺当。若不是,还不知要再拖多久呢。”

石青豪气,“都是小事儿,他不写再折他条胳膊,他就写了。人都一样,没几个不怕打的。”

沈曼柔瞧着他,心里满是欣慰,又说:“瞧你平时憨,怎么刚才那般机灵,拉了他下来写放妻书,又想到宅子的事,还搬了王爷出来。”

石青忽不好意思地笑起来,抬手摸了摸后脑,“也不是我机灵,这些不都是你和师妹惯常会提到的么?我想你们忒麻烦,真就等着他自己写放妻书。我早想过了,要是我,直接杀到他老巢去。可你们女儿家的事,我是不懂,怕想错了主意,才没说呢。”

沈曼柔笑笑,“今儿得谢你。”

“这不必,咱们什么交情。”石青说着想起她的头发,便又问了句,“你头上,还疼不疼?”

他不提没感觉,一提起来自然就觉出疼了。才刚周安良薅那一下不轻,头发也被他拽下来不少。头皮上麻辣辣的,想伸手去碰,却又不敢。嘶嘶出了两口气,便说了句,“也不知破皮了没有。”

石青顺手搬个小杌子过来,让她坐下,说:“我给你瞧瞧。”

沈曼柔自然是有男女大防意识的,但瞧着石青从来不往这上想,自己多想显得心思不正一样,便也就坐下了。叫他在身后拨开头发看了一番,开口问他,“严重么?”

石青手虚压她的头发,把头皮就尽数看了一遍。中间被周安良扯下来不少,就地方叫扯破了皮,还有星星点点的血迹。这样的得上药,只好叫她坐着,自己往后头拿药去。拿了药回来,在她头皮上一点点找着伤了的地方洒下去。

他一面洒药,一面说:“才刚他受了我一记杌子又受了我一脚,脸朝桌上撞了五下,不知鼻梁断没断,流血你也瞧见了,足够偿的。你若还不解气,我把他抓回来再锤一顿,继续替你出气。”

沈曼柔坐着不动,任他洒药面子,“足够了,再大的气也解了。还打他做什么,打残打死了都要吃官司,没得惹一身臊。就这样刚好,叫他吃这回教训。瞧着他那样子,也不该占着我那宅子不给。便是不出契子给他瞧,他明儿也得搬走了。”

作者有话要说:  时间不巧 明天就上车学驾照咯 所以更新都要往晚上挪了

☆、撵人

石青在她头上洒好了药面子, 又耐着性子一缕一缕将她头发理顺拢在手心里。手下动作轻柔,生怕再弄疼了她。见她自己不再计较,便也不替她攒着气了。心里想着, 这头发又要怎么弄呢,不能利索地绾起发髻来。梳子也上不得了,抆到头皮扯到头发都不是玩的。

他想了想, 问一句,“直接束起来罢?”

听这话是弄好了, 沈曼柔便抬手接他手里已捋成束的头发去, 说:“我自己来吧。”

总不好头发也要他梳, 自捏着一把发丝, 找了根红丝发带绑了一道。她这会儿是解决了人生一桩大事,心里松快,却也少不得要怏怏一回。依着熏笼坐下, 想想往前的日子,只觉得一年时间过得人老了十来岁。

因铺子叫周安良弄得有些凌乱, 石青便也没陪她再坐着,自去收拾了躺在地上的屏风, 又把卷头案整理了一番, 摆好杌子小桌。刚搁下手来,便听见开门声,越过屏风看过去,见得苏一和苏天公回来了。

苏一单脚跨过门槛进了铺子,就觉出了异象。打眼瞧见屏风, 只见中间扇页出现了裂缝,还有大面积碰抆的痕迹。绕过屏风便见沈曼柔双目放空地熏笼边坐着,头发松松在背后束了根发带。见她和苏太公进来了,正转了脸起身迎过来。

“花灯好看么?”沈曼柔一边说着一边接下苏一和苏太公脱下的御寒外衣,往里头挂去。

“都是那些,你们都看过的。”苏一随便敷衍一句,自然过去问石青,“怎么回事?我瞧着不对劲,发生什么事了?”

这也能瞧出发生事情了?石青微愣一下,往沈曼柔那边瞧一眼,然后往苏一面前微凑,小声道:“姓周的上门闹来了,叫我打了一顿,逼着把放妻书写了。”

苏一听这话眸子一亮,“他便也就写了?”

“怎么不写?”石青直起身子来,“不要命么?”

苏一拍拍他的肩,给他摆了个赞许的表情。这事儿办下了,倒也不必再特意提说起来。大伙儿心里明白,往后不要再提那一家子才好。后续该处理的仍是处理干净,旁的也便不必往心上搁。嘴上絮叨,都嫌费口水呢。

次日天色一明,苏一就叫石青带着沈曼柔回了她家的宅子。铺子先她自个儿去看着就罢了,周家的事得让他们快些处理干净。宅子要下来,沈曼柔是卖还是回去住,还是空搁着或几两银子租出去,都随她自己的意。

都在镰刀湾,腿着过去也不要多少时间。沈曼柔原觉得这事儿叫石青插手也不好,苏一不合适,他就更不合适了。但昨儿个他已经插了手,眼下带着他便更合适一些。横竖叫她自个儿回去,她是不敢的。怕再叫周安良按到一通折腾,不死也得半死。狗急了能跳墙,他被逼到这地步,还有什么做不出来的。好歹有石青压着,他翻不起浪来。

两人去到宅子上,敲门等人,半晌才见门开。周大娘双手扶着门扇,看到沈曼柔就是满眼婆娑,几欲落下泪来,忽上来一把捏住她的手道:“孩子啊,你可不要犯糊涂啊。好容易结的一家人,怎好说散就散了?传出去,名声多难听啊!听娘的话,好好儿回来吧,咱们仍一处过日子。”她今天没做豆腐出去卖,就特意等着她呢。想着再规劝一通,劝她回头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