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就是说,此地本就有这些精致屋舍和花圃景观,颐殊在上面加了个罩子,把这一片都罩了起来。如此一来,飓风天时,也丝毫不影响里面的生活。
可是,颐殊为什么要这么做?此地有什么特别的么?
“此地名三濮坊,本是潋滟城新贵们的居住地。去年司天台的国师说夜观星象,此地聚火生变,于女王的八字不合,故强令所有男子迁出,只能住女子。然后又加了这么一个罩子,用来镇风水。现今,此地住的多是从达官显贵们的女眷或外室。”朱小招一边介绍,一边带三人进了最近的一栋小楼。
楼门内,两个美貌小丫鬟笑吟吟地等候着,也不问为什么朱小招洗了个澡就带着三人回来了,毕恭毕敬地将他们领上二楼,然后便躬身退了下去。
小楼一共就两层,房间不大,布置得十分奢美。颐非瞟了一眼,连挂帘子的金钩都镂金嵌玉,雕琢成凤凰的模样,心中暗暗唾弃:果然是新贵的住处,一幅生怕别人不知道自己有钱的架势,土俗土俗的。
如此奢靡,通常不过两处:贪官别院,或是风月场所。
照他看来,此地应属后者。
如意夫人既要躲藏又要能随时掌控外界的动态,自然没有比青楼歌坊更好的地方。
朱小招走到一重珠帘前,深深一拜:“夫人,我领七主回来了。”
珠帘后,依稀可见一个人背对众人坐在梳妆镜前,碧绿色的衣袍极为宽大,如一片荷叶静静地浮在地上。
如意夫人的两大标志:一绿袍,一细腰。
颐非想到自己马上就要见到传说中最神秘最邪恶的如意夫人,心不禁跳得很快。
秋姜立刻跪了下去,伏倒在地,轻轻道:“我回来了。”
如意夫人没有回头,也没动,只是看着镜子。
室内一片静寂。因为静寂,而滋生出更多威压。
不知秋姜此刻作何感想,反正颐非觉得自己有点胸闷,脊背上也不由自主地沁出了一层薄汗。这种感觉,跟儿时见到父王时很像,充满了厌恶、恐惧和不甘。
就在他觉得很不舒服时,嗖,一根箭从天而降,射向梳妆台前的如意夫人。
夫人没有动。
颐非不想动。
眼看如意夫人就要被那一箭射中头颅,秋姜和红玉一前一后地扑了过去。秋姜一把推开红玉,抱住了如意夫人,用自己的后背挡了那根箭。
冰冷的箭头刚刚触及她的衣衫,下一瞬,身体突然失重,掉了下去。
颐非大惊,连忙飞掠过去,想要抓住秋姜,但地板上的暗板弹了起来,将他弹开,紧跟着,砰地合上了。
颐非刚要拍打地板,就听身后风动,数道黑影撞破窗户,跳进屋内,将朱小招围了起来。有两名黑衣人看见了珠帘后的颐非,当即也举刀冲了过来。
颐非立刻撞飞最近的窗户跳了出去,边逃边喊道:“风紧扯呼,朱兄保重!”
然而,他还没落地,就见下方竟还埋伏了数名黑衣人,当即暗道一声不好,连忙抓住楼体外的一根柱子,像猫一样蹬蹬蹬地重新爬回了二楼屋顶上。
可是,屋顶上竟也站了两个黑衣人!
颐非这才想起刚才射向如意夫人的那支箭就是从这里发出的,暗骂了自己一句蠢货,脚步一扭,沿着屋檐狂奔,然后跳向另一栋小楼的屋顶。
黑衣人们就像嗅到血腥的鲨群,纷纷朝他汇聚过来。
颐非一边跑,一边暗暗叫苦,难道是颐殊查到了如意夫人的藏身之地,所以早早安排了这么多杀手等着?
这下真是被如意夫人害死了!
也不知道秋姜怎样了……
颐非刚想到这,前方突然嘭地撞上了一幅画——不知何时某栋小楼的屋顶上架起了一幅画,画的风景跟真实景色完美融合在了一起,他狂奔中没来得及细看,就这么一头撞了上去。
画是软的,并不疼。但下一瞬,就软绵绵地裹了上来。
颐非拼命挣扎,却越挣扎越紧,最后被勒得一动不能动,只能像离了岸的鱼一样横躺在那喘粗气。
黑衣人们围了上来,手握尖刀,注视着他。
颐非苦笑了一下:“诸位,你们觉得,我花多少钱,能买我这条命?”
黑衣人们全都不说话,其中两人一前一后地将他抬了起来,跳下屋顶,重新回到了如意夫人所在的那栋楼。
颐非觉得很奇怪,他这一番狂奔,闹出不少动静,可此处却无一人出来看热闹。难道那些楼内没有人住?
他一边思索一边被抬回到珠帘前,看到了朱小招,只见他好整以暇地站在原地,似乎刚才的一切都没发生过一般。
颐非立刻明白了过来:“这是……考验?”
如意夫人为秋姜设了最后一重关卡,来测试秋姜是否忠诚。在那电光石火的一瞬间,身有重伤的秋姜不顾自己安危地扑上去救了如意夫人。
只是……考验秋姜就好了,弄这么一大批人来抓自己做什么?
朱小招笑眯眯地看着他,挥手示意黑衣人们离开,然后朝颐非比了一个噤声的手势,示意他跟自己走。
颐非一头雾水地跟着他下楼,朱小招在楼梯下方的墙壁上一拍,又出现了一道暗门,领着他走了进去。
这是一个十分小的房间,墙上挂了一面镜子,镜子里能看到隔壁的情形。
颐非第一眼,就看到了秋姜。
***
秋姜抱着如意夫人从垫子下的机关里掉下来,在落地前将如意夫人一推,自己先着地。因为再次动用内力,旧伤崩裂,噗地吐了一口血。
与此同时,那根紧随她下来的箭,贴着她的发髻钉在了地上。
红玉在半空中抓住了如意夫人,用力一带,扶着她轻轻落地。
碧绿长袍像伞一样缓缓飘落,露出如意夫人的脸——一张看不出年龄的、高雅美丽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