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更让正朔帝在意的,便是齐琛方才的话,要是这事儿是有人精心谋划,那么背后的动机就得好好琢磨琢磨了。
正朔帝下意识地就想到了自己那两个被幽禁的弟弟,不知道是不是他们贼心未死,想要谋害自己的性命。
而齐琛的脑子里则飞快地过了一遍陆安珩的仇家,眉头也直打皱,夫子这些年来一心琢磨着新事物,鲜少与人往来,他的性子又温和,和他接触过的人都念着他的好,哪里会与人结仇呢?
等等,结仇?
小汤圆的婚事,一直关注着陆家的齐琛怎么可能不知道。虽然陆安珩和周将军都没将先前的事情声张出去,不过齐琛耳目众多,手腕一流,他想知道的事儿,自然能查个清楚。
更何况小汤圆作为陆安珩的嫡长子,他的婚事可以说是陆安珩这十多年来最大的一桩喜事了。齐琛对陆安珩很有几分师生情,也算是看着小汤圆长大的。打从陆安珩起了为小汤圆说亲的念头后,齐琛便多分出了几分在小汤圆的妻子人选上,心里琢磨着等到夫子定下了人后,自己再去打探一下对方的人品,若是有不妥的,再暗中给退了,绝对不能让小汤圆吃亏。
是以对于周家那个蠢姑娘的事儿,齐琛知道的简直比陆安珩还多。
这会儿陆安珩一出事,齐琛下意识就想到周将军府。没办法,谁让这么多年来,和陆安珩闹了点不痛快的人家,就周家一家呢?
再说了,陆家前脚收拾了一番周将军那几个不成器的孙子,后脚就出了事。怎么看,周将军府都脱不了干系。
齐琛心里的念头转了好几转,想着最开始狩猎时,周将军的二儿子貌似离陆安珩还挺近来着。齐琛的眼中闪过一道寒意,已经彻底将周家当成了重点嫌疑人。
正朔帝想着自己那几个不省心的弟弟,也没什么好脸色,这天底下最尊贵的父子俩脸上同时露出了一丝杀意,没来由地让人觉得心底发寒。
姜阁老的眼神闪了闪,目光从正朔帝身上移到了齐琛身上,眼神温和了几分。
此时,刑部负责查案的高诚已经勘察完了现场,过来回话了。
正朔帝沉着脸,冷声道:“如何?”
“回禀陛下,陆安珩此番坠马,应当是意外。”
正朔帝松了口气,隐隐又有几分怀疑,接着反问道:“当真?”
高诚点了点头,躬身解释道:“微臣在陆大人所骑骏马的马脚上,找到了被兽类咬伤过的痕迹。观其伤口,应当是蛇类所为。这蛇无毒,想来只是马被咬了后,受了惊,而后就连累了陆大人受了大罪。”
当皇帝的,或多或少都有点被害妄想症。正朔帝的脸色缓和了些许,表面上信了高诚的话,没有过多计较,眼中却还存有几分寒意,阴森森的,看不真切。
齐琛不愧是正朔帝的亲儿子,多疑的性子真是一脉相传。正朔帝不信这事儿是意外,齐琛也不大相信,私下让人盯紧了周家人,有任何不妥都要立即报上来。
结果还真让他抓到了一点把柄。
周家人都是直肠子,没什么心机。看他们之前对陆安珩和小汤圆的方式就知道这一大家子都是典型的武将,不动脑子光动手的那种。齐琛又有意试探,还真让他在周二的嘴里套出了事情的真相来。
齐琛的脸上几乎能刮下来一层冰渣,磨着牙问道:“若是孤没听错的话,你方才这话的意思,是你之前看到了那条蛇,却没声张,任由那畜生伤了陆大人的马,是也不是?”
周二身子一抖,猛地跪了下来,低声辩解道:“下官……下官那是猪油蒙了心了,想着之前陆大人和自己家有过几分不痛快,一时想岔了没来得及开口,就听到陆大人的马突然一声嘶鸣,而后陆安珩便从马上掉了下来。下官所言句句属实,如有半句假话,便遭天谴,还望殿下恕罪!”
“混账东西!”齐琛满腔的怒火可算是找到了发泄的地方了,一脚就将周二踹翻,也没给一旁的周将军留面子,暴怒道,“你最好祈祷夫子没事,不然的话,孤定然要你好看!”
周将军也没留情,铁青着脸抽出了鞭子,一边骂一边狠狠地往这个不孝子身上抽。
齐琛看得心烦,摔了套茶具走人了。认真说起来,周二其实也没触犯哪条律法,最多算个见死不救。明面上,齐琛还真没办法收拾他。
不过整治人的法子多了去了,齐琛是陆安珩的学生,同样学会了陆安珩的小心眼,已经在琢磨着到底怎么坑周家了。
陆安珩此时也不大好受,他就记着自己突然从马背上摔下来了,怎么就到了这片白茫茫的地方了?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陆安珩心下疑惑,四下看了看,除了白茫茫的大雾什么都没有。陆安珩不由皱了皱眉,用力在自己的胳膊上掐了一回,结果疼得自己直抽冷气。
陆安珩的眉头皱得更紧了,绷着脸一步一步地往前走。眼前忽而传来一阵刺眼的亮光,陆安珩下意识地闭了闭眼,再睁眼时,陆安珩的眼睛猛然瞪得溜圆,不可思议地看着周围陌生又熟悉的高楼大厦。
自己这是穿回来了?
陆安珩心里一时不知作何感想,呆呆地看着马路上来来往往的汽车出神。若是最初的时候让自己穿回来,自己肯定谢天谢地。然而现如今自己已经在大齐生活了这么多年,有了自己的家,还有妻子孩子等着自己的照料,现在穿回来,陆安珩心里委实有太多的放不下。
陆安珩忍不住抬头看了看碧蓝色的天空,猛然爆了句粗口,大喊道:“特么的老天爷,你这是在玩儿我吧?哪有你这么坑人的?我想回来的时候死活不让我回来,在那边羁绊深了,你特么又猝不及防地把我送回来,到底什么意思啊?”
老天爷自然不会回答陆安的话,白云微微浮动,陆安珩眼前便换了一个场景。
熟悉的家具,熟悉的面孔。陆安珩的眼眶顿时就红了,忍不住上前喊了一声:“爸,妈!”
然而陆爸陆妈却没有丝毫反应,而后卧室门一开,从里面走出了一个陆安珩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人。
那是陆安珩自己在现代的身体。
陆爸陆妈见到从卧室里走出来的儿子,脸上登时浮现出了些许笑意,柔声问道:“小珩,休息得怎么样?”
“陆安珩”笑着点点头,眉眼间还有几分天真之色,看着极为讨喜。
陆爸陆妈更高兴了,朝着“陆安珩”挥挥手,顺手给他剥了个橘子,欣慰道:“好在这几年你恢复的不错,休学了两年也能勉强毕业。以后晚上可不能再熬夜了,前几年你突然昏迷,真是把爸妈全都吓坏了。”
陆安珩恍然,原来这边的“自己”,已经大学毕业了。
时空真是个奇怪的东西,陆安珩抓了抓头,怔怔地看着眼前这和睦的一家三口,内心不知是悲伤居多还是欣慰多。
好歹父母还有人陪着,没有让他们经历白发人送黑发人的痛苦,也能算是一桩幸事。
陆安珩呆呆地跟着他们好些天,看着他们如同往常自己在时一样,一个假期到了回单位,一个每天给“自己”做好饭再去上班,脸上的笑容比以往还舒心几分,陆安珩莫名觉得心下一松,似乎有一样压在心上的枷锁咔嚓一声碎裂开来,嘴角不由露出了一丝极为复杂的笑容来,似喜似悲,几乎要落下泪来。
而后,陆安珩闭了闭眼,低声道:“我知道了,看着他们过得好,我彻底放下了,你让我回大齐吧。”
白光温柔地一闪,陆安珩再次睁眼时,看到的就是姜德音狂喜的面容。
陆安珩伸手把姜德音紧紧搂在怀中,听着姜德音带着哭腔的话语,陆安珩的眼泪也落了满脸,而后好好地调整了一番情绪,将所有的悲苦全都压在了心底。
小汤圆他们听到陆安珩醒过来的消息后,撒腿就往正院跑。齐琛他们来得也极快,一个个往陆安珩跟前一戳,几乎要将陆安珩的房间给站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