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扶摇怔怔的望着涂灵簪,只见她乌黑秀美的长发垂下腰际,紧紧地贴着妙曼的身躯,面容清秀,眼眸大而温润。重生的涂灵簪宛如浴火的凤凰,褪去了曾经的锋芒毕露,变得如同打磨好的璞玉一般,温润静美,婉转流光。
一旁的炉子上还熬着汤药,满室馨香中,涂灵簪打开瓷瓶,倒出一颗化毒丹,随意一问:“你几时认出我的?”
李扶摇眼也不眨的盯着她,虚弱道:“在我回答之前,你先回答我几个问题。”
涂灵簪倒了茶水,眼也不抬:“你问。”
“我与师姐的第一次见面,是何时何地?”
闻言,涂灵簪倒茶的手一顿。她抬眼看向李扶摇,只见他狐狸似的狭长眸子中,竟闪烁着少见的紧张和急切……原来,这小子还是不太相信她的身份呢!
涂灵簪哑然失笑,对答如流:“泰元元年二月十八日,于北燕都龙城。我记得你当年穿的是一件半旧的靛蓝袍子,大概只到我肩膀高,被我这样打横抱着穿了半座城池……还需要再说得详细些么?”
李扶摇苍白的面容浮现出一抹红晕,他咳了咳,激动得撑直了身子:“师姐送我的第一件礼物是什么?”
涂灵簪想了想,不太确定道:“那把骨雕匕首?可是我记得当初你嫌它太女气,被我丢进池子中了,你什么时候捞出来的?”
“……师姐第一次带我溜出宫时,吃的是什么?”
“上元节,长安宫城下的徐叟汤圆。”
“师姐最喜欢的花是什么?”
“隆冬的腊梅。”
“师姐……”每听到一个正确的回答,李扶摇的眼眶就湿红了一分。问到最后,堂堂七尺有余的男儿竟泣不成声,将半边脸埋进绣枕中,无声地喘息着:“那我第一次亲师姐,是什么时候?”
亲?
涂灵簪这下傻眼了,她略带茫然的望了望李扶摇:你什么时候亲过我?完全没印象啊。
正愣神间,却见李扶摇忽然起身凑向自己。下一刻,她感觉到一个微凉而柔软的吻轻轻的落在自己的唇瓣上。
李扶摇似乎还觉得不够,又张嘴含着她的下唇轻咬了一口。然后,他稍稍退开了些许,晶亮的眼眸深情的凝望着涂灵簪,缓缓勾出一个苍白得几乎透明的笑来,笑得满脸是泪。
他说:“师姐要永远记住,永宁三年四月二十日申时,扶摇亲了师姐。”
这个伴随着泪水的亲吻,轻而微咸,似乎浸润了三年的苦涩。涂灵簪下意识的摸了摸唇瓣,只觉得心脏没由来跳的很快很急促,这是二十余年来从未有过的感觉,陌生而神秘。
她望着对面那笑得跟狐狸似的的师弟,捂着胸口疑惑的想:自己这是怎么了,生病了吗?
李扶摇心境大起大伏,忽然忍不住撕心裂肺的咳喘起来,他弯腰伏在榻边,呕出一口黑红的毒血。
涂灵簪从纷杂的思绪中回过神,这才略微慌乱的用帕子抹干净他的嘴角,一边轻拍背脊给他顺气,一边倒了凉茶,就着两颗化毒丹一并给他。
李扶摇就着她的手吃了丹药,好半响才慢慢平复呼吸,勉强笑道:“师姐,你知道这丹药解不了我的毒。”
“多少能让你多活几日。”涂灵簪背对着他,心神不宁的将被血浸透的帕子洗干净。
“师姐,你转过身来,让我看看你好么?”身后,李扶摇低声唤她,语气是从未有过的柔软和深情。他叹道:“师姐将自己的身份告诉了乌鸦,告诉了十三骑,却唯独将我蒙在鼓里。”
涂灵簪转过身来,认真的看着他:“扶摇,你还记得上元节灯会么?我们在元宵摊子旁遇上乌鸦来行刺秦宽时,你口口声声喊着要将‘涂氏余孽’和‘逆贼’碎尸万段……”
嘴角的浅笑褪去,李扶摇忽的抬头,紧张的看着涂灵簪。
涂灵簪自嘲一笑:“那时我才刚重生一个月,没有了引以为傲的武功,没有了亲朋好友,有的只是掖庭宫罪奴的身份。看到你言辞间那么痛恨涂氏,我忽然就没有了向你坦白的勇气。后来我到了来仪殿,撞见你做噩梦的那一次,我也试探着问过你恨我吗,你说……”
“别说了!”李扶摇忽的打断涂灵簪,回想起过去几个月自己所做的一切,他俊美的面容上浮现出了痛苦和害怕的神色。他几近乞求的看着涂灵簪:“别说了,师姐。”
“我以为李淮将你带到我身边,是他们为了试探我而设下的圈套。加之后来我查出萧氏一族是秦党羽翼,便更坚定了你是秦宽派来的细作,却没想到师姐你竟重生到了萧尔雅的身体里。
你的神态与师姐前世颇为相似,对我越关心亲近,我便越坚定你别有用心;你的举止与师姐越是相似,我便越怀疑你是秦宽派来试探我的奸细。我怕说错了什么会让秦宽起疑,才说恨涂氏一族……”
他急促的喘息着,流着泪哑声道:“对不起,师姐。我差点杀了你。”
☆、第21章 真相
他急促的喘息着,流着泪哑声道:“对不起,师姐。我差点杀了你。”
涂灵簪愣了半响才回过神来,舒了一口气,欣喜道:“你的意思是,那些话都是假的?”
生怕涂灵簪不信,李扶摇用冰凉的手掌紧紧握住涂灵簪纤细的十指,视线一寸寸碾过她的眉,她的眼,最后停留在她的唇。眼中泪光泛滥,他却笑得温柔缱绻:“师姐,这世上不会有人比我更敬你,爱你,心悦你。三年前,楼皓将你的……你的尸首……”
李扶摇顿了许久,这才艰难道:“三年来,你魂魄不曾入梦,我想你想得几欲发狂……可我无法表露出来,有秦宽的挟制,我连做梦都不能吐露真言。大仇未报,我不能死,不能让扶疏跟着我一起白白丧命!”
“扶摇,你受苦了!”得知真相竟是如此,涂灵簪心下一动,忍不住将比自己还高大许多的李扶摇拥入怀中。
身体落入一个温软的怀抱,李扶摇怔了怔,这才欣喜的回抱住涂灵簪,力气大得几乎要将她揉进自己的身体。他轻笑道:“我早知秦宽要扶植他人为帝,便布局三载,以身作饵,在拖延时间的同时,想法子引起秦楼两家内斗,好鹬蚌相争,借刀杀人。”
涂灵簪只觉得心都要化了,懊恼道:“扶摇,我之前不信你,是师姐错了,你勿怪。”
李扶摇趴在她的肩头,赶紧摇了摇头,柔软的发丝扫过她细嫩的脖颈,一直痒到了心里头。
李扶摇拥着她,闷闷道:“师姐,你为何不早些出现。这三年来,我想你想得好苦!”
“我一醒来便发现自己重生到了三年之后,实在是没有法子早些见你。”
涂灵簪觉得自己是被一只温顺的大猫抱着撒娇,刚想伸手揉揉他的脑袋,却忽听见门外传来一阵鬼鬼祟祟的细碎脚步声,忙松开李扶摇的怀抱,竖起一根食指示意他噤声。
李扶摇离开了涂灵簪的怀抱,有些不满的舔舐着唇瓣,只拿一双*辣的眼睛盯着涂灵簪,似乎恨不得将她变成掌中宝时刻兜在身上。
涂灵簪站起身。几乎同时,寝殿的门被轻轻推开,一个披着黑色斗篷,帽檐遮住半张脸的女子闯了进来。
果然不出秦宽那老狐狸所料,来者正是畏罪潜逃的楼心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