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情况已经十分明朗,谁有银子两日后谁便能当上会首。
他银子不比那老狐狸多,想要取胜,只能想方设法让那老狐狸没了银子。若是先前他肯定一筹莫展,可这场来势汹汹的倒春寒让他看到了绝佳的机会。
倒春寒,首先是天太冷蚕虫无法结茧,要在蚕室内生火炉。正好他与吴同知相熟,同知大人掌管本州河道,卡住了运煤的关卡,且他答应帮自己忙。生完火炉里面温度有了,可外面天太冷桑树长不出叶子,蚕虫没吃的照样不行。
胡家坐拥青城最为肥沃的千亩桑田,就算倒春寒,跟着胡家的蚕农也从不会缺桑叶。管着桑田的是胡九龄小舅子,那人认死理,就像茅坑里的石头又臭又硬,几次三番让他碰壁。可如今胡宋两家的争执,让他看到了一丝希望。
虽然阿慈的安排被搅乱,可他依旧胸有成竹。哪有当爹的不心疼儿子,尤其还是宋钦文那么个出息的。姑娘再好,终究也是别人家的。比如说阿慈,对这个智多近妖的庶长女他也很满意。无奈从小侯爷口中得到准信,欲要争夺青城会首之后,他需要稳住另一边的平王,情急之下只能把阿慈抛出去。
飞速盘算一遍明日送阿慈出城的人手,想到如花似玉的女儿,心下闪过一丝不忍,然后下一刻,他下马车三步并作两步追上宋冠生,一副哥俩好的样子。
可任凭他如何夸,宋冠生始终不为所动。一路走到送家门前,他快一步进门,想都没想把后面的沈金山关在门外。
“这臭脾气。”
嘴上骂着,沈金山脸上却无丝毫怒意。不仅不怒,他反倒隐隐有丝喜悦。老狐狸的狡猾他再清楚不过,把宋冠生叫到府里这么久,谁知道在联手商量什么损招?
见到宋冠生之前他还一直在犹豫,万一他一反常态地贴上来,要跟他搞垮胡家。如此大的诱惑面前,他是信呢、信呢、还是信呢?
可真见到后,他却一如既往地顽固。可刚才一路上劝说,他能感觉得到宋冠生的焦躁,一旦他的心不定,再加把火就有很大可能被说服。
朝后面远远跟着的马车找下手,迈着方步,他轻哼两句平谈,乐呵地上了马车。
沈金山想得没错,宋冠生的确有些焦躁。正如他在胡府所说,他怕杨氏再做出什么事,不能休、他也不打女人,他拿她真得没太好的办法。快步走进家门,还没等见到人,留守门房的婆子便告诉他:杨氏给了首饰,让宋钦文趁他没回来时离开。
对着进来的杨氏他火冒三丈:“我舍下脸是为了什么?还不是为了求得阿姐原谅,日后钦文性子扭过来,胡家也能帮上他。都是亲戚,只要钦文是个好孩子,胡家还真能袖手旁观不成?反过来他若一直这样,还真应了知州大人那句话,就算做了官也是为害一方的大贪官,日后出了差池拖累祖宗九族。”
“可沈家姑娘求到了平王那,这机会多难得。”
“沈家姑娘?”
宋冠生几乎是从牙缝里咬出这几个字,沈家姑娘怎么跟条毒蛇似得缠上了他们家。本来宋家好好的,与胡家亲戚也处好好的,可这才多久,整个家已经支离破碎,连他的脸也丢光了。
泥人尚有三分土性,就算再老实,这会宋冠生也把沈家彻底恨上了。
于是在明日沈金山再次登门时,他演技飙升,一把鼻涕一把泪地说着当年阿姐带大自己多不容易,钦文前程被毁时他有多痛心,夹在如母长姐和妻儿中间的他有多犹豫。
“不是我说,胡家虽对你好,可这些年你帮他们做了多少事。再者胡家是真对你好?他们嫡支人丁单薄,这些年就一个姑娘,庶支那些人终日想着过继之事,上蹿下跳,这种亲戚谁信得过?可做生意身边也不能少了人帮衬,正好宋兄人实诚、干活也利索,他这才选上了你。他哪是对你好,分明是在利用你。”
宋冠生面露迷惘,神情隐隐有些崩溃。
见此沈金山再加一把火,“我知道宋兄是重感情之人,你重感情、别人可不一定。不信咱们试试,这些年你鲜少出差错,这次桑叶上出点小差错,看那边什么反应。”
犹豫再三,宋冠生终于点头。
随着沈金山志得意满地走出宋家,离此不远的茶楼内,陆景渊也收到暗卫来报。
站起来望着窗外的夕阳,他冷眸中闪过一抹期待。忙活了足足两日,不知到时那丫头可会喜欢他这份大礼。
作者有话要说: 本章重点:
1、倒春寒来临时,沈墨慈挺胸而出,关键时刻就要挺胸而出,^_^;
2、宋舅舅跟宋娘是一挂的,平常温吞,真惹急了嫩死你!
3、小侯爷间接又坑了沈墨慈一把,不知你们还记得前面提过的大明湖畔跟平王羞羞羞的沈墨慈咩?
4、小侯爷准备了豪华大礼包,这份豪华大礼包要不要求爱捏?
☆、第52章
沈金山性格谨慎多疑,即便费尽九牛二虎之力说通了宋冠生,他也就没有掉以轻心。
征募军饷前的最后一日是个阴雨天,一夜淅淅沥沥的春雨落下来,雨水化为湿意无孔不入地钻进蚕农心里。而当他们起身,看到昨夜尚还旺活地蚕虫已经开始大片大片地死亡时,心下更是忍不住发凉。
与之相反的是沈金山,起了个五更赶到码头,薄雾中几艘楼船靠岸,登上舢板,当他看到船舱里黑得发亮的黑炭时,兴奋的眼中发出强烈的光芒。
绸缎铺暂时停工,他调集人手将煤卸下来,装到平板车上,迅速运往青城四面八方。
天刚大亮,十里八乡的蚕农坐在蚕室内,如丧考妣挑拣着蚕僵。蚕虫吃得圆鼓鼓,有些已经开始吐丝结茧,却因为这场倒春寒生生冻死。三四尺宽的簸箩里,一张蚕捡完后稀稀落还剩不到一半,不少蚕农红了眼。
“眼见这太阳总不出来,天比冬日还冷,再熬几日这波春蚕可就白忙活了。”
但凡养蚕的心里都有数,望着窗外树叶上的霜,他们心一点点往下沉。
“卖炭咯~卖炭咯。”
天籁般的声音传来,如绝境中漂过来的浮木。
“有人卖炭?”
邻里间不约而同地冲出去,看到平板车上黑得发亮的炭时,就如饥渴了几十年的汉子看到赤身果体的黄花大姑娘,眼睛都开始发绿了。
可当他们目光移开,看到卖炭之人衣裳后面的“沈”字后,心里没有来的一阵发毛。
沈家可不是什么善茬……
他们预料的没错,有百姓按捺不住心头激动,上前问道怎么卖,问出来的炭价却让人暗暗咋舌。
“照这个价,光买炭花去的大笔银子,这一季的春蚕就白忙活了。”
“可不是,这些黑心肝的,抢了他们的炭。”
有激动的人撸袖子打算硬抢,可大多数人尚存一丝理智。青城本就富庶,大多数百姓家都存有余粮,即便亏一季春蚕也不至于彻底揭不开锅。打家劫舍可是犯王法的事,能吃饱喝足,没必要为这点事把自己搭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