卖了药“骗”到了钱之后,卫桑也不好久留,只低声跟叶清溪说了一句过几日再来拜访,便回了苏家医馆。
过了没一会儿,薛大叔买完东西回来,听说薛齐昏倒,顿时急得六神无主,随后又听闻有神医来过,留下神药,面上又涌现激动希望之色,忙奔去看望薛齐。
薛大叔和薛大婶一道见过薛齐后便相继出来,叶清溪没有放过这次好机会,像是不经意地叹道:“听卫大夫说,宫里的御医医术高超,若薛齐出生勋贵便好了,能请动御医给他看病,说不定能看出什么来。”
她说完便就不动声色地看着二人,薛大叔似乎隐有意动,看了眼薛大婶,薛大婶与他对视一眼,二人双双叹了口气。
叶清溪故意问道:“怎么了?薛大叔,薛大婶,你们似乎有什么……”
她故意停顿。
薛大婶推了下薛大叔,让他回去书房看着薛齐,随后才拉着叶清溪走得远了些道:“唉,不瞒姑娘说,其实齐儿不是我与老伴的亲生儿子。”
叶清溪有些吃惊地看着薛大婶,在薛大婶看来,这是她对这个事实的惊讶,然而叶清溪自己清楚,她是惊讶于这消息得来的轻易,她不过就是随口试探一下,没有想过真能得到什么消息,可看薛大婶的架势,是准备和盘托出了?
叶清溪道:“……哦?这……这可真让人意外!”她真有些鄙夷自己在过于诧异和惊喜之下的演技。
好在薛大婶似乎沉浸在往事之中,注意力没在叶清溪身上,只听她又是一声长叹道:“当时我夫妻二人一直没孩子,好多年什么法子都试过了,还是没能怀上一男半女,那时候我们都不再想了,谁知这时候遇到了齐儿。”
叶清溪双眸微微睁大,薛大婶的描述,跟她之前设想的,竟然完全不一样。根本没有什么离宫的宫人带着小皇子隐居乡野的剧情,莫非她一直以来都猜错了,薛齐真的只是跟萧洌有相貌上的巧合,而没有任何血缘关系?
薛大婶继续道:“那时候齐儿还在襁褓之中,看着也就几个月大。是个眼生的男人抱来的,问我们要不要儿子。”她忽然捂着脸哽咽了一声,“那就是个天杀的人贩子啊,可我们夫妻太想要孩子了,便将他买了下来。”
叶清溪心情复杂,没想到薛齐的来历竟然是这样……她都不知该说什么好。
“从当时那襁褓的用料来看,齐儿当是来自富贵之家。”薛大婶终于忍不住哭了起来,“若当时我们没鬼迷心窍留下了齐儿,而是将他送交官府,或许便能找到他的家人。他家定是富贵之家,自小肯定能找名医看病,吃上名贵的药,或许便不会跟如今一样虚弱。是我们夫妻不好,硬是留下他吃苦了啊!”
叶清溪见她哭得难受,只得先柔声安慰道:“至少薛大叔和薛大婶待薛齐不薄,若他还在那人贩子手中,只怕已经死了,或者遇上对他不好的夫妻了吧。”
薛大婶的讲述,到底还是令叶清溪惊讶。薛齐是被人拐卖的,有谁那么厉害从皇宫里将他拐出去?
见薛大婶还沉浸在痛苦之中,叶清溪只能继续安抚她,等她稍微冷静了些,才又问道:“那人贩子样貌衣着如何?”
薛大婶微怔,十多年前的事了,她记忆已有些模糊。
叶清溪又补充道:“看着像是个粗人,还是有些身家的模样?”
薛大婶几乎绞尽脑汁,才犹犹豫豫地说:“好像……好像看着还挺文雅的。”
叶清溪若有所思地点头。
却听薛大婶又道:“又好像,又好像有些匪气。”
叶清溪:“……”十多年前的事了,薛大婶的记忆也不可靠了啊。
薛大婶见叶清溪不再问那人贩子的事,用暗含期待的目光看着叶清溪道:“姑娘,你先前不是说,齐儿与你的旧识有些相像么?说不定,说不定那人便是齐儿的亲爹!”
叶清溪差点连口水都喷出来,萧洌当然不可能是薛齐的亲爹啊!
她正了正神色道:“薛大婶,我说的那人岁数不过与薛齐一般大,也就比他年长几岁,断不可能是薛齐的爹。”
薛大婶一阵失望,又想起了什么,充满希望地问道:“或许,那是齐儿的兄长?”她见叶姑娘独自一人便拥有不知底线的银子,便知叶姑娘很可能出身不凡,只是不知出了什么变故才沦落至此,叶姑娘的故人,自然也是贵人。若真能寻回齐儿的真正亲人,让他能将病治好,便是从此再也不能跟齐儿相见,她也心甘情愿啊!
“此事……晚些时候再说吧,如今我便是想见,也见不到那人。”叶清溪苦笑,她自然没有透露萧洌的身份,只道,“卫大夫不是给了‘神药’么?先试试,说不定薛齐的病能治好。”
若齐儿的病能治好,他们夫妻二人便不用与齐儿分开了!
薛大婶连忙点头,心里也偏向于先试试神药,她有些扭捏地说:“齐儿还什么都不知道……还请姑娘暂且为我夫妻二人保密。”
“我晓得的。”叶清溪郑重点头。薛齐身体不好,知道这种消息对他没好处,况且薛大婶他们也接触不到萧洌,甚至根本不知道薛齐身份的一点端倪,她好歹还有个玉佩可以通过京兆尹联络上太后,这断定薛齐身世的事,说不定还得落在她身上,薛家三人还是不知道线索为好。
她对此跃跃欲试,这或许是她唯一能再接触到萧洌的机会。当然,在这个过程中,她也要小心些,别害了薛齐。对薛齐来说,他想要怎样的身世呢?他会想回到那个吃人不吐骨头的深宫么?
叶清溪长长地呼出口气,听薛大婶连连道谢,她只勉强笑了笑。其实薛齐的真正身世究竟如何,她还不知道呢,说不定根本跟萧洌没什么关系。
薛大叔突然从书房跑出来惊喜道:“齐儿醒了!”
薛大婶连忙往书房跑去,叶清溪落后了一步,连忙跟上。
薛齐还在叶清溪书房的躺椅上躺着,他有些迷茫地望着四周,似乎还在回忆着什么,当他看到叶清溪时,瞳孔突然一缩,张口便问:“你说的话,可算数?”
叶清溪一愣,想起他昏迷前的事,刚要回以肯定的答案,又怕他再一次激动地晕过去,但也怕说不算数的话,他会因为气愤而同样受刺激昏迷,顿时陷入两难之地。
薛齐见叶清溪不说话,顿时急了,挣扎着坐起来,急匆匆地说道:“君子一言,驷马难追!你怎能出尔反尔!”
“……我没有出尔反尔。”叶清溪不得不开了口,小心翼翼地说,“如果我说还算数,你该不会再昏过去吧?”
薛齐终于看了眼身下的躺椅,面上浮现一丝恼怒:“当然……不会!”
叶清溪见他如此,便点头道:“自然是算数的,你随时都可以取阅。”
她话还没说完,薛齐便从躺椅上起来,两眼放光地走到书架前,像是小孩子看到了心爱的玩具般,欣喜地一一看过去。
叶清溪忍不住感叹,薛齐果然还只是个孩子。
看到薛齐那欣喜若狂的模样,薛大婶又是担忧又是感激,小声对叶清溪道:“多谢姑娘。”
“小事一桩。”叶清溪随口回道。她默默看着薛齐,忽然觉得他对某样事物入迷的模样,也跟萧洌有那么点相像……
那之后,薛齐开始长时间占用叶清溪的书房,好在叶清溪更喜欢外头的秋千,因此二人算是井水不犯河水。薛齐已吃了一颗“神药”,他本人没什么感觉,但薛大婶却偷偷跟叶清溪说过,她感觉薛齐吃药后精神都好了很多。叶清溪没有说出自己的猜想——她觉得更可能是看到了梦寐以求的书籍而导致的亢奋吧,毕竟她知道那“神药”从疗效上来说并没有用。
这一日,叶清溪正在秋千架下看书,忽然有人敲门。薛大叔去开了门,回来后说有位姓萧的公子在外面。
叶清溪猛地丢下手里的书,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跑出了院子,准确地找到停在附近的一辆马车,不顾院子门口正要说话的男子,蓦地跑了过去。